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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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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畅华楼,扬州最豪华的酒楼。

    畅华楼有三层,一层是大堂,二楼与三楼是雅座,一层比一层更奢华更雅致。

    其实畅华楼有四层,但是因为第四次比较小,而且从来没有人上去过,大家都忽略了。

    花夜现在就在第四层的门口,四层就一个大厅。

    他从昨天上午就在找李猗郡主,或者说他的妹妹吴翩翩。

    后来终于有人来告诉他,今日一早来畅华楼四层。

    畅华楼的四层的小只是相对于其他三层来说的,其实它作为一个单独的大厅来说已经非常大了。

    地上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绮窗上挂着花纹繁丽的罗帏,厅中间有一张雪白的席榻,一张雕花矮几,矮几旁有一篮鲜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让人感觉既富贵又空旷。

    就连案几上都只有一只玉壶,一只玉杯,再无一物。

    吴翩翩斜坐在矮几前,发未绾,跣足,墨色丝衣,宽袍缓带,颇有魏晋之风,但是在这大厅中却显孤寂。

    花夜走过去,地毯温软细腻的触觉隔着袜子传到脚掌心。

    待他来到吴翩翩面前,原本的质问都忽然间说不出口了,只是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时常在这里!”吴翩翩站起身来,“你找我是为了田氏?”

    花夜沉默一会,“是,我觉得他们无辜!”

    “若不严惩,我当如何?”

    花夜沉默了,道理他懂,如果轻罚放过,那么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出现,并且愈演愈烈,吴翩翩将很难做人,可是田氏三族的凄怆,还有即将被绞死的田秀才,又让他觉得很可怜。

    吴翩翩走到绮窗前,拉开了罗帏,花夜也跟了过去,窗外,畅华楼的下面是热闹的大街,人流熙熙。

    吴翩翩:“你知道为什么我时常呆在这里吗?因为这里高,可以看得远。在扬州高处很多,但是只有这里最热闹人最多。有时候我想,我要是也是这楼下人群中的一个会怎样?但是我又想,幸好我不是其中之一!”

    “是,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可以主宰他们的生死!”

    吴翩翩摇摇头,回身在花篮中取了一朵娇艳丰盈的牡丹花,扬起下巴,啮了一片花瓣,“牡丹虽艳,可惜花瓣的味道却有点涩”,说着,纤指一松,这朵牡丹花便打着旋落到了楼下街道上。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谁也没注意到地上的花,很快一只脚就踩过,而后又一只脚……继而又被车轮碾过,很快,那方才还娇艳美丽的牡丹花就成了一团小小的烂泥。

    美好的事物如此被糟蹋,花夜紧紧皱起了眉头。

    吴翩翩轻笑了一下:“看见没,再富贵美丽的花从这儿落下去,就会变成一团泥土!我也一样!”

    “翩翩!”花夜听闻此言不禁动容,呆了会,安慰道:“你别想多了!”

    “其实我掉下去过,只不过,我又回来了!”吴翩翩走回榻席,坐下,自斟自饮。

    花夜在她对面坐下,等着她继续说,却没想到,吴翩翩忽然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娘要你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踏进王府半步吗?”

    花夜有点莫名其妙,这个话题跳的太远!不过,吴翩翩经常如此跳跃。

    吴翩翩撇嘴一笑,“其实你这个誓言都不算狠的,你娘在怀着你的时候,要父王发的那个誓言才叫狠!你娘要父王发誓:此生此世不论发生任何事,父王都不准有让你认祖归宗的念头,你永远只是花氏子孙,与李氏无关!”

    花夜愣住!“为什么?”

    “如果不是花姨逼着父王发了那个誓,也许今天手上沾血的就是你,而不是我!”吴翩翩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或者,也许你根本就没有机会长大,或者你早已陷入某个荒谬的圈套中成了废物!”

    花夜已经连为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不希望父王有儿子吗?其中一个就是皇帝!父王他无法保证他这一辈子不会有任何疏忽,所以才会一直让你当花夜!所以他只是向花姨要求每年去看你一次,开头是他一个人,后来带着我!”

    吴翩翩又拈了一朵百合,放在嘴边慢慢啮咬,眯着眼睛,叹息道:“花姨真是一个妙人,有时候很呆,但有时候又很聪明,其实那个时候还很早,很多事情都没发生,但是她却能早早的就让你远离了危险,或者她并不是有所预见,只是单纯的不想把你给父王,也不想让你做王子,只想你过得快活自由。大概这就是常言所道的‘福气’吧!”

    “花夜,其实你在心里曾经是怨父王的吧?怨他不肯认你你们母子对不对?”

    花夜深深埋下来头,确实如此,虽然母亲跟他解释过,但他不信,心中始终有一个结。

    “花夜,你一直不相信一件事,就是全江湖都知道,花姨心中的人是江鸿影,是我外公!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外公始终只是把花姨当晚辈,绝不肯有一丝逾越!”

    花夜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怎么你也胡说!”

    吴翩翩摇摇头,“是在外公故居,我遇到花姨,花姨自己对我说的!你也不用这么激动,那时候外公无妻,花姨未嫁,这又不丢人!再说,那时候,父王与我母亲、与花姨都相互不认识,遇都没遇到好不好!”

    “我娘怎么会对你说这些?”花夜还是有些羞恼。

    “那么多事和情压在心头那么多年,也许当时花姨只是想有个人倾诉一下吧!”

    “那也不会是你啊!她跟我都从未说过!”

    “傻瓜,这种话怎么会对自己儿子说!而我,正好既懂事,又懂的多,又什么事都知道一些,是个很好的听者!”吴翩翩又灌了一杯酒,“其实,是我先问她的,没想到她就跟我说了!”

    花夜无语。

    “正因为外公的拒绝,所以花姨很伤心,最难过的时候,遇到父王,你知道你娘很多时候想法都迥异于常人,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也不愿嫁人,她只想要一个小孩,然后把这个小孩子好好养大,就尽此一生,而父王,正好是一个睿智剔透,善体人意的人!”说道这里,吴翩翩也停住了,这个不好往下说!

    吴翩翩又斟酒,但酒壶已空,她摇了下手边的一个铃铛,很快就有个侍女端着装满的酒壶进来,并将空酒壶拿走。

    花夜看她又斟酒,忍不住说:“别喝那么多了!”

    “我可不是你,滴酒不沾,沾酒就醉!”吴翩翩嗤笑道,想了想,继续说那些往事:“后来,花姨她有了你之后就悄悄的走了,那时她不知道父王的实际身份。没想到,半路上就给父王抓住了,父王自然不让她走,最后反倒是父王被你娘逼着发了那个誓言。剩下的,你就都知道了!”

    花夜多年来内心最深处的那点芥蒂终于消除,但是心里却似乎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吴翩翩靠在隐囊上,叹息:“世人皆道花幺幺医术高明,为人却天真傻气,言行常常不靠谱,谁知道这其实就是‘大智若愚’呢!你现在过得这样优悠快乐,都是因为你娘!”

    吴翩翩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酒气,眯了半晌,又对花夜说道:“花夜,你想不想知道我娘是谁?从前,你认为是因为我娘,所以我父王负了你娘对不对?”

    花夜又埋下了头,他从前确实有这种想法,可惜就算是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我娘是永乐县主,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并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吴翩翩似乎有了点醉意,“若真是民间女子,无论是我祖母还是宗正寺,都会坚决反对的,最多为妾,绝不可能为正妃!”

    花夜又惊住了,怎么是这样?民间传说什么的果然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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