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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秋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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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 秋月5

    公馆中,赵iǎ乙扑通地跪倒在地:

    人奉刘公之命,参见侯爷!”

    “哪一个刘公?”韩奕躺在榻上,装醉。

    “当然是大周左散骑常刘德刘大人。iǎ人姓赵,名iǎ乙,却是泰州人氏,自幼就往来于南北贸易,养家糊口。数年前行商于兖州,曾遭了一场大难,幸遇刘公,iǎ人及全家才得以幸免,逃得命,索就将自家命卖给了刘公。”

    赵iǎ乙规规矩矩地站在韩奕的面前,他年纪不到三十,其貌不扬,一身寻常商贩打扮,即便站在东家的东家的面前,脸上也始终挂着和气生财的笑意。拥有这种相貌与气质的人,满大街都是,很难让人记住。

    “你既是刘公派来的,可有密信?”韩奕突然从榻上坐起。

    此时的韩奕仍然浑身酒气,却没有了醉酒模样,因为在今夜秦淮河上的洒宴,酒浆一iǎ半从他嘴角漏出泼在了身上衣裳上。

    酒是好酒,宴非好宴,既然搞清了李璟的意图,韩奕就好见招拆招了。

    在装醉回来的路上,这自称名叫赵iǎ乙的iǎ贩高调的叫卖声吸引了韩奕的注意。“枣”“梨”,正是早离之意,又是贩自青州。

    赵iǎ乙脱下自己衣裳,在衣领上mō索着,很快mō出了两只蜡丸。郑宝接了过来,捏碎了蜡丸,见密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大食数字。

    韩奕让曹十三将赵iǎ乙领下去,又找来一本《论语》,对照翻译。这是刘德与韩奕二人之间传递密件的重要方式,此前极少用过,没想到在异国他乡派上了用场。

    刘德在密信中,寻问韩奕为何滞留不归,又说汴京已经有了流言蜚语,他劝韩奕尽早脱身,以免夜长梦多。

    “兄长,我们尽早启程吧!”郑宝道。

    “可李璟却想留下我,这间公馆以外,到处都是李璟的眼线,想要脱身谈何容易?今夜李金全与皇甫二位北方降将宴请我,他们的目的,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韩奕说道。

    郑宝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了,怪不得他们二位身为降将,就不怕人猜忌?原来他们是受人指使而来。”

    又问道:“兄长想如何脱身?公馆外或明或暗,有不少李璟的爪牙,我等若光凭武力,怕是连这金陵城也逃不出。”

    “附耳过来!”

    韩奕招了招手,与郑宝耳语了几句。郑宝眼前一亮,又不无担心道:

    弟自会依计行事,但兄长莫要辜负了县君嫂子。”

    韩奕气急,斥道:“我是那种人吗?”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得看着你,以免你把持不住。”郑宝嘻笑道。

    “废话少说,我先修书一封,让刘叔与荆山徐世禄做好准备。你用大食字誊写一遍,让那赵iǎ乙藏好带走!”

    “今日赵iǎ乙被带进公馆,恐怕已为金陵爪牙所知,万一……”郑宝低头想了想道,“iǎ弟不才,也有一计,管教iǎ乙将密信带出。”

    韩奕飞快地写完密信,郑宝比照着字典译成密码,这才唤赵iǎ乙进来,当面藏好,嘱咐他iǎ心行事,并许诺将要重金酬谢他。

    赵iǎ乙拍着iōng脯保证道:“侯爷折煞iǎ人了,刘公对我有活命之恩,归要结底,这也是因为侯爷之故,我才活了下来。想到年契丹南下,民不聊生,莫不是侯爷凭一己之力,救死扶弱,焉有我赵iǎ乙的今天。”

    韩奕这才知道,原来当年自己拉起一支人马时,曾经黑吃黑解救过不少百姓,这赵iǎ乙也是其中之一。刘德名下有不少产业,也有往来于南北的商队,当然背后的东家是韩奕,只因赵iǎ乙是泰州出生,所以赵iǎ乙就成了刘德放在江南的部属。

    这让韩奕有些启发,经过今天这一事,他觉得有必要要建立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情报系统。他以往不是不知道这一点的重要只是因为诸事繁杂,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

    “你离开此间公馆后,暂时不要出城,以免引起江南朝廷注意。出城后也不要急着赶路,我可以多等一段时日。”韩奕命道。

    “是!”

    公馆外,早已是夜è深沉。

    毕竟已经过了中秋,夜里有几分寒意,李璟派遣的几个爪牙仍然游离在公馆外,个个虽然暗骂这个差事不好,但没有人敢擅离职守。

    公馆的侧忽然开,赵iǎ乙的货担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枣啊梨啊滚在街面上。曹十三将扯着赵iǎ乙的后领,将他拎了出来,狠狠地摔了出来。

    “蠢货,我们侯爷吃你几只梨,那是你的福份,还敢伸手要钱!”曹十三怒骂道。

    “官爷,iǎ的长途贩卖不容易,赚的就是辛苦钱,求你给个本钱吧。”赵iǎ乙被摔的鼻青脸肿,却一把抱住曹十三的左uǐ。

    曹十三怒急,右退猛击赵iǎ乙,那赵iǎ乙也算硬气,偏不知好歹地死命抱住曹十三,让曹十三动弹不得。从内忽然奔出七八位年轻同伴,都是“追风十三骑”中的成员,众人一哄而上,冲着赵iǎ乙拳打脚踢。那赵iǎ乙痛的大呼:

    爷爷们,iǎ的不要钱了,饶了我吧。不要打了!”

    有同伴机警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悄声说道:

    “十三郎,还是算了吧。要是万一打死了,金陵人追究起来,侯爷也不好办。”

    “哼,算你运气!要是在汴梁,我杀了你全家,就像杀一群jī崽一般容易!”曹十三骂了一句,又吐了一口唾沫,扔下赵iǎ乙,转身回到公馆内。

    街面上,可怜巴巴的赵iǎ乙,勉强站起身来,一边擦着脸泪,一边从地上捡自己的果子。李璟的爪牙们躲在街角注视着一切,听那赵iǎ乙的口音属泰州一带的,既没有上来帮忙,又不放在心上,这种欺压良善的情况实在太过平常。

    赵iǎ乙暗骂曹十三等人下手还真不轻,他mō了mō身上的痛处,心里却很高兴,然后扬长而去。

    次日早朝之后,李璟宣李金全与皇甫晖二人御uā园见驾。

    因为下了朝,他换了一身居家常服,闲适之余,动作轻缓,却永远都是优雅雍容,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在大殿召见臣子时更让人亲近。

    即便是李金全与皇甫晖这样的武夫,也觉得李璟是个雅人。

    “听说昨夜二位将军去了秦淮河?”李璟开见山地问道。

    “回陛下,臣昨夜与皇甫老弟在秦淮河宴请了北朝使臣韩奕。”李金全毕恭毕敬地答道。这李金全在北朝就经历过数位皇帝,他虽然在北朝时曾经跋扈一时,但在江南为将,却很本份守己,再加上他是知兵之人,所以很受李璟赏识。

    “二卿以为此人如何?”李璟背负着双手,抚着一株秋菊。枝头金灿灿的菊uā,正迎着秋风摇曳着,恰似仙nv翩翩起舞,惹人喜爱。

    “韩侯的确有些见识。”皇甫晖老实地答道。李璟见他神è有些兴奋,追问道:

    “还有呢?”

    “臣与李相公旁敲侧击,那韩侯言谈有大将风度,不过臣以为他好像并不愿深谈。”皇甫晖答道。

    李璟似乎有些失望,他转而问李金全道:“李卿以为如何?”

    “臣观韩奕崛起前后,历经数次大变局,其中不乏生死搏斗,想来他并非得虚名之辈。”李金全答道,“或许他对我等有所防备,才会守口如瓶。”

    李璟笑道:“朕也仔细研究过他的履历,此人似乎很识大局。晋亡,他招揽群雄,兴兵除接着又是首投刘知远,汉末,他又提前预判,在关键之时投效郭威,助那郭威登临汴梁。朕听说他为人忠义,既善于练兵,又善于以寡击众,还对施政颇有见地,郭威对他进策无不采纳。就是不知此人可否为朕所用?”

    皇甫晖见李璟已经对韩奕有了成见,连忙道:“昨夜宴饮到了最后,那韩侯醉了,口出愤jī之语,意有对北朝之主与朝廷不满之意。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臣以为或可以劝服他。”

    “果有此事?就是不知他想要什么?韩熙载说他这个侄子心中只有燕云之志,恐怕很难为朕所用。”李璟喜道,对韩奕他倒的确有招揽之意。

    李金全与皇甫晖对视了一眼,方才道:“韩侯正值青ūn年少,似乎对我江南nv子倾慕。”

    “哦?朕看他也并非好è之徒,他究竟在我江南遇到了甚么样的nv子,居然让他爱慕?”李璟奇道。

    李金全犹豫了半晌,见李璟面lù不烦之只好道:

    “好像是本朝元老周相公之长nv。”

    “周卿?”

    “回陛下,听说韩侯未曾见过周家iǎ娘子,便可绘出其本人肖像,见者无不称奇。臣又听说,韩侯与那周家娘子ī下里曾相会于白鹭洲,双方颇有好感,韩侯本人对周家娘子的琴技也是赞不绝口,以为天下罕有。”皇甫晖奏道。

    因皇甫晖长期在外任职,周宗也是如此,所以皇甫晖并未见过周宪姿容,只得补充道:

    “听说周相公的长nv,天生丽质,生的国è天香,弹的一手好琵琶,还能自撰词曲,称的上是才nv,只是她不喜欢抛头lù面,又随周相公在任所长大,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李璟笑了,“朕自然是知道周卿有nv儿,朕当年应当是见过的,那时她还在襁褓之中,转眼都长大人了,这日子过的真快啊。前些日子,周卿还跟朕提起过哩。”

    李璟却不知道,周宗在他面前提起自己nv儿,是想将周宪送入宫中服李璟。周宗甚至希望能将自己nv儿能入得了李璟法眼,借机嫁给皇子李从嘉,只是李从嘉年纪还太iǎ,周宗也不希望做的太明显,更希望预订那个皇子妃的位置。

    “杨柳岸,晓风残月!绝妙好词啊!可惜此词少了半阙啊。”李璟赞叹道,“想不到韩侯还有此等才情,朕若能成全英雄佳人好事,也算是一段佳话。”

    李璟自顾自硬将韩奕与周宪湊成一对,以为如此就可以将韩奕留下。李金全与皇甫晖二人心中却暗道,那姓韩的iǎ子了几句酸词,才更让李璟陛下动了惜才之心。

    当晚,李璟在宫中设宴款待韩奕,作陪的还有元老宋齐丘与周宗二人。

    李璟面è和蔼可亲,却只字不提允许韩奕北归之事,反而畅谈江南风物,言谈间夹杂着典故,显示出李璟的博学。宋齐丘与周宗二人也知李璟心意,虽然觉得李璟太iǎ题大作,太过重视韩奕,但他二人却不点破,在旁陪着李璟jiā谈,将气氛渲染的很是惬意。

    李璟见韩奕看上云面带焦虑之故意问道:

    “韩侯觉得我这江南美酒太过寻常吗?”

    侯不敢,陛下言重了。只是iǎ侯远离故土,有些思念家乡,让陛下牵挂了。”韩奕回道。

    “常言道‘宾至如归’,看来我朝大臣们做的不好!”李璟笑道。

    宋丘齐连忙请罪,脸上却挂着笑意:“陛下,这是臣的过失,请陛下降罪!”

    “呵呵,宋国老无罪,只是宋国老没有体察到宾客的喜好,冷落了客人。朕可听说韩侯喜欢听人弹奏琵琶,可有此事?”李璟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韩奕。

    韩奕答道:“iǎ侯乃是粗人,并不懂音律,只是喜欢听罢了。”

    “知音难觅,不知韩侯可有所得?”李璟探究道。

    侯少时从家父学文,家父曾品评王摩诘山水诗画时说,咏王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韩奕说道。

    李璟是此中大家,对文艺天生的敏感让他连连点头道:“令尊好论断!就是不知跟今日所谈之音律有何关联。”

    “回陛下,iǎ侯以为,这音律即是诗,也是画。诗、画、乐,本是一体。”

    “愿闻其详!”

    “画家用画笔抒写山河壮美与人物喜怒哀乐,诗家以绝妙好词抒发爱恨情仇,乐家则以乐声直抒iōng臆,手段不同,本质却是雷同,皆是发乎于心之情感、情趣。譬如古道西风瘦马,闻此苍凉之诗,则眼前必有一副甘、凉古道之画,若是乐家,则必以羌笛怨声感悟人生,反之亦然;又如iǎ桥流水人家,又是画中有诗,诗中见画,其中似兼有流水叮咚之声……”

    “妙!韩侯从军真是可惜了!”

    李璟听罢,不由得赞叹道。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