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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二章 灭回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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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五十二章 灭回鹘(一)

    春天的草原,青翠的牧草在冬雪融化的雪水滋润下蕴满生机。淡蓝色的天空里是白色的浮云变幻,和煦的春风掠过平坦的大地,叫人舒爽无比。

    郭虎禅骑在马上,视线所至,尽是红色的帝旗,十万大军和三万草原的仆从军,如同滚滚的灰黑色河流穿越整个草原。

    这是能够将整个草原燃烧成灰烬的无敌军团,队伍中的草原各部仆从军中的草原贵族们心中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们一方面庆幸并自豪自己是这无敌军团里的一员,另一方面又有些淡淡的失落,毕竟他们还是草原人。

    “是皇帝陛下。”突然间,草原各部的仆从军里响起了惊呼声,接着那些各部的贵族,勇士和士兵们都是虔诚地向着那面代表天子所在的巨大龙旗低下了头颅,对他们来说大汉皇帝至高神圣,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能够为大汉皇帝作战,便是无上的光荣。

    已经六岁的郭景隆已经能够自己骑马,他穿着一身贴身的铁甲,骑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跟在父亲身边,望着那些不断有人跪下的草原军队,脸上有些不解。

    “小虎,这个世上,只有强者为尊,你以后会是帝国的主人,就更需谨记,王者无情便是有情,父皇杀死了数十万草原人,可是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大英雄。”郭虎禅看着儿子年幼的脸上有些迷茫之色,却是笑着说道。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的残酷,作为个人,可以讲仁义道德,但是国家和民族之间,便只有虚伪的策略和冷酷的利益,除此以外全是虚假,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作为帝王的个人,就必须有朕即国家的觉悟,背负整个国家的。

    “小虎记下了。”郭景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他回头看了眼那些隔着十几步外的草原少年的伴当,这些日子他已经在这些比自己大的草原少年里建立了威信。

    “知道么,父皇最大的理想,是有一天能够带着帝队征服到天地的尽头,帝国的军旗下,每一个士兵不管他曾经是草原人还是河中人,波斯人,不管他们的肤色,长相是否迥异,但是他们都坚定地以自己是大汉之人而自豪,会为了帝国奋战到底。”郭虎禅抬起了头,目光似乎越过了远处的天际,他的声音低沉,这是他心底里最深的愿望。

    “父皇的愿望便是小虎的愿望,小虎也会和父皇一起去征服天地的尽头。”尽管年幼,但是郭景隆还是明白父亲的话,他挥舞着小拳头道。

    “好,父皇等着那一天。”郭虎禅大笑了起来,和儿子一起上阵杀敌,也许这一天用不了几年就能实现。

    蜿蜒的帝队,绵延十余里,沿途所经过的那些地方,一些来不及遁走的部落都是臣服于帝国的军旗之下,那些年轻的草原小伙子带着自己简陋的弓箭,骑着马加入了仆从军的队伍里,而一些部落则是赶着牛羊和全部家当,成为了帝队的后勤队伍里的一部分。

    夜幕降临,草原上一顶接着一顶的帐篷远远接天而去,那些帝队的斥候们则是百人一队在距离营地十里外的地方游荡,以防大营被偷袭。

    淡淡的月光下,浅浅流淌的河面上只有水流的声音,河岸靠西的树林里,隐隐有火光透出,还微微有人马的声音。

    让士兵们将马匹聚拢,回鹘的千夫长达尔罕坐在火堆旁,看着烧得极旺的火堆发起了呆,大汉的皇帝带着十万大军亲征,薛延陀已经败了,接下来便轮到他们回鹘要面对这位大汉皇帝的兵锋了。

    达尔罕心里清楚,要不是那些吐蕃人牵制了安西都护府的大部分兵力,只怕便是安西都护府的帝队就足以让他们败亡,那些大食人嘴上说得漂亮,可也不过是送了他们些兵器铠甲而已,却要他们回鹘的勇士拿命去和帝队拼。

    达尔罕想到这里,不由脸上神情一暗,作为一名千夫长,他自是回鹘人中勇士里的勇士,不过他却不是那些满脑子只有肌肉的莽夫,在他看来当初可汗就不该听大食人的,更不该去和新罗人,薛延陀人搅和在一起,弄得现在回鹘骑虎难下,只能对抗帝国的局面。

    “大人,外面好像有些动静。”达尔罕手下一个同族出身的百夫长到了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他们给派来骚扰帝队,出发时每一个人都紧张得很,谁都知道帝队可不是他们以前的那些对手,可以来去如风,毫发无伤。

    “多派几个人去看看,小心些。”达尔罕吩咐道,帝队的斥候厉害得很,每一个都是射雕者,或者更加厉害,绝不能轻慢,不然的话只怕他们骚扰不了帝队,到头来反叫帝国的斥候给端了。

    那百夫长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开了,他也不想稀里糊涂地把命给交待了。

    树林外,两名帝国斥候在回鹘人出来之前,已经悄悄离开了,他们奉命警戒大营外围,到了十里外时,便是两人一组,四处巡查,但有可疑迹象便得返回禀报。

    郭虎禅大军起行月余,方才进入回鹘人的势力范围,便是他行军不快,求稳之故,这固然是给了回鹘人准备的机会,可也最大限度了减少了帝队长途跋涉,急躁进军而产生的可能威胁。

    在树林外仔细外查了一遍,一无所获的回鹘士兵返回了林间的营地,虽然此时已是春天,冬雪尽化,可到了晚上天气依旧有些寒冷,比起在外面吹风受冻,他们自然更想回营地烤火取暖。

    河岸对面,黑色的帝国斥候如同暗夜的幽鬼一样在月光下现出了身形,悄然无声地淌过了河流。

    看着前方树林里隐隐透出的火光,张巡脸上露出了冷然的笑意,就如陛下所料,回鹘人果然会派骑兵骚扰,不过想要惊扰陛下,却还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随着张巡在月光下打出的手势,百人的帝国斥候队伍分作了两队,悄悄地潜入了树林。

    回鹘营地里,外围被打发去守夜的士兵都是靠着树,口里不时地小声骂咧着,要不是达尔罕给他们多分了点酒喝来驱寒,只怕他们早就闹将起来。

    黑暗中,看着前方火光照出的昏暗光线里模糊的人影,两名身材瘦小的帝国斥候反握这匕首,脚下的步子踩着泥土,几乎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缓缓地靠近了那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的三个回鹘士兵。

    五步距离时,一直都好像夜行的豹子般的帝国斥候猛然暴起,军中所学,战场上已经千锤百炼的杀人术展现出了最可怖的一面,几乎是瞬息间,两名回鹘哨兵的后颈脊椎骨里便被匕首刺入切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立毙当场。

    那剩下的回鹘哨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吓呆了,当他张口要大喊时,一名帝国斥候已经将他扑倒在地,铁钳般的双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回鹘哨兵猛烈地挣扎起来,可是却就像被恶狼咬住脖子的孱弱羔羊一般无力。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回鹘哨兵的脖子就好像布娃娃一般被帝国斥候直接掐断了。

    其余几处回鹘哨兵警戒的地方,帝国斥候们的身影在昏暗的火光里带着残酷的血腥味道。

    随着外围的回鹘哨兵掉,剩下的帝国斥候们鱼贯而入,进了回鹘人的营地,已经上弦的短弩,对着那些熟睡的回鹘士兵的胸膛处便是一箭。

    寂静的夜色里,悬刀扣下后的弓弦振动声也变得响亮起来,本就一肚子心事,并未熟睡的达尔罕在营地中央的火堆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弓弦的响声,这时候他边上的几个亲兵也同样醒了过来。

    淡淡的血腥味道,从远处飘了过来,这时候达尔罕的脸色大变,他跳了起来,抓起了自己的弯刀,大吼道,“全都起来,汉军杀来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营地杀人,除了帝队的斥候,便再也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做到了,达尔罕的吼声如同黑暗里猛地炸响的响雷声,顿时便将附近的回鹘士兵给吓醒了,接着便是一些军官们开始吼叫起来。

    不远处,正自割断了一名回鹘士兵喉咙的张巡抬起了头,看着突然间火光大盛的营地中央,冷笑了起来,这些回鹘蛮子倒也不是他想得那般无能,居然这么早就发现了他们,不过这倒也不错,正好能让他们好好玩上一回。

    张巡这次带来的五十名斥候,有十名是虎贲营里出来的老兵,那可是战力强悍的‘百人敌’,十人可当百人,便是硬碰硬地来,他也不怕这些回鹘蛮子,更何况还有四十名军中斥候。

    随着被点燃的营地布帐,原本林间昏暗的营地猛地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而张巡手下的帝国斥候们也是十人一队,杀向了那些从睡梦里被惊醒,反应还有些迟钝的回鹘士兵。

    达尔罕选择了抵抗,而不是逃跑,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带着士兵逃跑的话,也最多是苟延残喘,最后他们还是会被那些帝国的斥候们追杀,一个不剩地杀死。

    弯刀挥舞间,达尔罕身边聚拢了离得最近的五十名手下士兵,同时他也顾不得会暴露自己,仍是大声怒吼高呼着,让其余各帐混乱的士兵到自己身边来,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从帝队的夜袭里逃出生天。

    火光飞溅里,忽然响起了高亢的马匹嘶鸣声,接着便是混乱的马蹄声在林间回荡起来,达尔罕的脸一下子变白了,要是他们的战马都受惊逃跑了,他们想要从帝国斥候的追杀下逃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其他回鹘士兵也都清楚这一点,一时间俱是大乱,有人跟着达尔罕,有人则是直接逃跑,他们虽是回鹘军中的勇士,可终究不是有着森严铁律的军队,更何况是面对凶悍无匹的汉军,这黑夜的火光里,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汉军杀了进来,心里的恐惧被放大之后,便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达尔罕看着有人转身逃进了漆黑的林子里,不由气得怒吼起来,便是要逃也不能这么逃,不过他却来不及愤怒,因为他刚才聚拢部下的举动,让张巡盯上了他。

    带着自己那一什人,张巡挥刀杀向了那个回鹘将领,此时回鹘人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他们所过之处,几乎无人抵挡,只是四散奔逃,随着张巡的呼哨声,另外两什的帝国斥候亦是从侧面杀向了那回鹘将领,断了他的去路。

    达尔罕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招来了汉军的注意,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除了拼死抵抗以外,也再无他路。

    “跟他们拼了。”达尔罕嘶吼着,就像绝望的野兽一般咆哮挥刀,和那个似是汉军头领的高瘦汉子厮杀在一块儿。

    感觉着刀锋山传递而来的巨大力量,张巡也不由面色微变,他想不到这个回鹘将领手上还有几分真功夫,这一刀对下来,他的虎口亦是有些发麻。

    “再来。”张巡冷喝间,又是一刀劈出,全无花巧,只是硬碰硬的较量。

    达尔罕已经给逼到绝路,自然也是不甘就这么白白死去,看到那汉军将领跟自己比劈力气,他也是丝毫不让,一刀迎了上去。

    张巡的横刀虽利,却终究吃了分量上的亏,这更加猛烈的对刀下,那精钢所打的横刀居然崩开了口子,他自己的虎口处亦是被巨大的力道给震裂了口子,鲜血汨汨地流出,浸透了刀柄上的牛皮缠绳。

    达尔罕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拖着弯刀,两只手都在发抖,就在这时他忽地看到对面那汉军将领笑了起来,口中更是道,“兀那回鹘蛮子,好力气,叫什么名字。”

    “达尔罕。”虽然给唤作蛮子,可是达尔罕也不恼怒,他们草原人本就是蛮子,要不然那些贵族老爷们也不会一天到晚地想着学帝国的典章礼仪,穿大汉的衣服,学大汉的语言,大汉天朝的强大在草原深入人心,即便是被喊做蛮子,对于大多数草原人来说,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愿降否,我饶你和你部下的性命。”张巡虽然痛恨草原蛮子,可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个达尔罕和他身边那二十多个回鹘蛮子不是那些胆小的蛮子可比,虽然他们亦是能将其全部杀了,可是却也做不到无损,军中斥候本是精锐,就这么折了人手实在划不来。

    达尔罕没想到那汉军将领居然会劝降自己,他本想拒绝,可是看着四周那些如同修罗般的汉军斥候,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朝眼前的张巡道,“我等愿降。”他的汉话说得不差,字正腔圆,只是口音却是辽东地方的口音,叫张巡有些意外。

    随着达尔罕第一个扔掉了手里的弯刀,他身边那二十余个亲兵看着那些汉军斥候都是忽地退出战圈,一齐看向了达尔罕,接着便也扔掉了手里的弯刀。

    张巡看到这个叫达尔罕的回鹘蛮子投降得爽快,挥手让另外两什斥候退去追杀其他那些逃跑的回鹘士兵,自己却是就地坐了下来,朝达尔罕招手道,“来陪本校尉喝两杯。”

    张巡记得皇帝说过,此番征服草原,讨伐回鹘,最主要的乃是要灭掉回鹘本部,至于其他各部倒不必赶尽杀绝,过分逼迫,最好便是收为羽翼,作为帝队日后西征的仆从军。

    达尔罕见那汉军校尉随意而坐,更是喊自己过去喝酒,除了口中喊自己一声蛮子外,却是浑没有看不起自己,也是不由心中激动,当即便大步走了过去,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朝张巡道,“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

    “本校尉的名字叫张巡。”拿出腰间的铁制酒壶,张巡拔出塞子,喝了一口后,递给了身旁的达尔罕道。

    “多谢张大人赐酒。”达尔罕接过酒壶,便是仰头就喝,等那醇香的美酒入喉,却是脑子一空,他虽是回鹘的千夫长,可也从没有喝过如此美酒。

    “本校尉看你也是条汉子,何故替独解支那逆贼卖命,岂不知我汉天兵一到,回鹘必成鬼域。”张巡见达尔罕喝了几口酒后,便放下酒壶,对这知道克制自己欲望的回鹘蛮子不由高看了一眼。

    “小人也知道,不过小人的族亲部落弱小,只得为回鹘大汗卖命。”达尔罕沉默了一下之后道,这草原上其实各部多如牛毛,哪家强盛,弱小的那些部落便依附,自家称呼便也换了,自古以来,匈奴,鲜卑,高车,铁勒,突厥莫不如是,回鹘强大,依附的各部在他人眼里便也是回鹘,不过他们这些依附的部落也始终不会被回鹘人接纳。

    “是吗。”张巡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如同薛延陀的那些投降贵族所说,回鹘人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者应该说这草原上自从当年的匈奴帝国,突厥汗国灭亡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真正的霸主能够把草原统合在一起。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