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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游龙舞 第三百八十九章 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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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什刹海,后小井胡同。

    这是个四合院,住着是一户寻常的旗人人家。  祖先也是有功名的,只是传了几代,如今的家主海山只是个寻常旗丁。  因有次操练时,惊马摔瘸了腿,如今并没有随营当差,只领份银钱在家过日子。

    家里除了媳妇,还有一双儿女。

    这屋子也是祖产,一家四口住了两间上房,东厢房与西厢房租给了两户在城里打零工的老实人家。

    这天入夜,海山在南炕搂住媳妇,将媳妇身上脱了个干净,就琢磨着等孩子们睡了,好同媳妇“敦伦”、“敦伦”。  女儿还小,尚未断奶,在南炕摇篮里已经睡了多时。  偏生北炕上的儿子,翻来覆去的,跟烙饼似的折腾没完。

    海山哪里还忍不住,手已经在媳妇身上动了。  他媳妇忙掐了他一把,小声道:“儿子没睡呢!”

    海山心里有些恼,带着几分生气道:“保住,咋还不睡,明儿还要去学堂,仔细先生打你板子!”

    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保住披了被子,趿拉着鞋下了北炕,过来到父母身边,低声道:“阿玛,儿子下学在海子边儿挖了坑,钓鲶鱼呢,怕明儿起晚了,让早起遛弯、遛鸟的那些个家伙捡了便宜去。  ”

    因外头有月亮,屋子里并没有全黑,影影绰绰地看到些人影儿。

    海山还没有说什么,海山媳妇已经从被窝里伸出手来。  往保住的耳朵上摸去,一把就拉了他地耳朵道:“怪不得回来,弄了半身泥,你这浑小子,啥时候能不淘气!”

    保住耳朵被拽得生疼,带着几分委屈道:“不是白大娘说额娘奶水不够,要吃鱼么?”

    海山听儿子这般说。  刚才一肚子的邪火也烟消云散,拍了下儿子的肩膀。  道:“好儿子,长大了,快去睡吧!明早儿让你额娘叫你,阿玛同你一块儿收鱼去!”

    保住不过十来岁,挺了大半夜,也有些熬不住。  听父亲这般说,他打了个哈气。  回北炕去了。

    少一时,便有细细地鼾声,保住已经睡着了。

    海山媳妇叹了口气,对海山道:“爷,要不我托白大娘寻个零工吧,贴补贴补家用也是好的!”

    海山听了,闷声道:“妞还不到一生日,家里事儿还多。  你有三头六臂不成?儿子已经十岁了,再熬吧几年,等他到十六,能领钱粮了,日子就宽裕了!”

    海山媳妇揉了揉自己的胸,道:“好好的。  这怎么就没奶水不够了,这一冬天可没少吃鱼?”说到这里,叹气道:“要是生的是小子就好了,保住兄弟一个,实在单薄了些。  ”

    海山闻着媳妇身上地奶香味儿,低声道:“真没有了么?让我吃一口。  ”

    海山媳妇被他弄个直痒痒,嗔怪道:“这都多大人了,还同妞儿抢奶吃。  ”

    因是纳罕,她不禁自言自语道:“这不会是又有了吧?”

    海山已经压倒媳妇身上,喘着粗气道:“有了好。  生了儿子领钱粮。  生了姑娘选娘娘……”

    这一夜却是过得极快,海山因睡得晚。  早上还有些不耐烦起床,被他媳妇给推起来。

    保住已经穿好衣裳,洗漱完毕,拿着个竹筐,等着了。

    海山抹了把脸,披了衣服同儿子出了家门,往海子边儿去。

    时下,已经是二月下旬,早春天气,

    保住虽是心下着急,但是顾及到父亲腿脚不方便,耐子性子慢性。  胡同里的人家,有起地早的,三三两两的遇到,海山少不得问上句 “您吃了么”、“您早”的应酬话。

    保住挖坑的地方,是海子南岸一处浅滩,在几棵榆树中间,位置还算隐秘。

    保住也顾不得湿鞋,趿拉趿拉地往前去,蹲下身子看了。  两尺见方的泥坑里,正陷着一尾鲶鱼。

    “阿玛,阿玛,快来!”保住乐得不行,连忙招手。

    海山背着手上前,也不禁裂了嘴笑了。

    这鲶鱼有一尺来长,他忙用双手抓了,却是溜滑。  抓了好几下,才抓住,装到篮子里。  估摸着分量,得有一斤半小二斤沉。  要是在市场卖去,这么条大鱼怎么也得一钱银子。

    父子两个提了篮子,欢欢喜喜地回家,路上爷俩儿个还商量着,今晚上还来放饵料来。

    海山媳妇已经蒸得了白菜团子,熬好了小米粥,摆好了炕桌,等着爷俩回来吃早饭。  瞅见逮了这尾大鱼,她也是满脸欢喜,摩挲着儿子的脑袋头道:“额娘地好儿子,有出息了!”

    保住被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学堂要晚了!”说完,抓了个菜团子,拽了书包就走。

    海山忙吩咐一句:“下了学早点回来,让你额娘给你炖鱼吃!”

    海山媳妇看着竹篮里里还用力摆尾的鲶鱼,迟疑了一下,对海山道:“爷,要不咱把这鱼沿街卖了吧?能值百十文银子呢?”

    海山听了,立时黑了脸,往炕上一坐,冷笑道:“爷可丢不起这人,这日子还叫人过不过!”

    海山媳妇叹口气,没法子,丈夫还端着旗人架子。  想到这鱼是儿子一番孝心,她便也没什么舍不得了。  她一边拿了碗给丈夫盛粥,一边问道:“爷,一会儿有卖豆腐的,咱买一块炖鱼?”

    海山脸上这才好些,道:“嗯,要多熬些火候,熬出白汤来,味道才足。  ”

    少一时。  两口子用完早饭。  海山端着棋盘,往胡同口找人下象棋去了。  海山媳妇喂女儿吃了口奶,将女儿悠着了,到外屋收拾鱼。

    鲶鱼没鳞,拾掇起来倒也不费事,转眼就开膛破肚了。  因这鲶鱼大,海山媳妇舍不得扔了鱼肠。  便寻了剪刀来,从中剪开。

    待看到鱼肠里红红白白的一物。  海山媳妇初还没反应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

    待看清楚那半拉手指甲盖儿,晓得自己拿着地是半截手指后,屋子里立时传出刺耳的尖叫声“啊……”

    *

    曹府,梧桐苑。

    曹颙坐在炕上,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半点食欲也没用。  张嘴打了个哈欠。

    今天没朝会,不用那么早去衙门,所以他很晚才起。  尽管如此,他仍是困乏得不行。

    看着初瑜地脸上也难掩疲色,曹颙不禁埋怨道:“这小家伙体力也太足了,怎么能一哭一晚上?之前请的那个太医稳当么,要不要再请一个过来?不说别的,这样哭下去。  恒生的嗓子也受不了。  ”

    初瑜盛了一碗粥,送到曹颙面前,道:“额驸,要不请个萨满进府里做场法事吧?”

    萨满,就是跳大神地。

    曹颙听了,忙摇头道:“那都是愚民的。  哪里能信地?要是让她们折腾,别说是孩子不舒坦,就是孩子没毛病,也能折腾出乌七八脑儿的毛病来!”

    桌子里的小菜,除了曹颙常吃的几个外,还添了一道炸肉松。  初瑜怕曹颙常吃素淡的,身子受不住,便吩咐厨房将肉菜精细了做,隐去腥膻之气。  她还以为丈夫不爱吃肉菜,是嫌有着荤腥味。  所以这样吩咐。

    曹颙其实是挑食之人啊。  只是因为懒,不愿意费心思在吃食之上罢了。  几个月的清淡吃下来。  他也惦记着想吃肉了,只是看着红彤彤的,有些恶心受不得。  如今,这一小碟子炸肉松,用得是猪里脊肉,泛着黄白,上面撒了花椒盐,就着粥吃,却是让人食欲大震。

    曹颙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小花卷,撂下了筷子。

    想起程梦星这几日便要成行,他对初瑜道:“前两日我同你说地那件事如何?今儿我早点从衙门回来,下晌咱们去瞧程梦星去,顺便同他外甥女见一见。  在京城做买卖行,但是钱庄却不是她这个身份好涉足的。  四九城的那几个庄子,哪个背后没有人?”

    初瑜摸了摸自己地肚子,迟疑了一下,道:“额驸,这……”

    曹颙顺着她地手望去,四个半月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曹颙忙扶她到炕边坐下,道:“瞧我粗心,还劳烦你做这些,快坐着,别累着。  咱不去了,打发人接她过来说话。  ”说着,去接她手里地杯子。  里面是半杯牛奶,曹颙每早都要喝的。

    初瑜苦笑不得,道:“瞧额驸说地,端个杯子还能累着了!”

    曹颙笑道:“咱们夫妻两个,你这般辛苦生孩子,还要操持家务,我在家里却跟大爷似的,实不应该。  往后,我侍候你。  ”

    初瑜听过就罢了,哪里有几个爷们做家务活的?

    坐到炕上,她想起曹颙前几日所说的,带着迟疑问道:“额驸,您瞧初瑜能行么?”

    曹颙道:“不过是对个账、查个账,有什么难的?不说韩江氏,就是咱们在南头的买卖,我也早就想着让你把着账了。  早先怕你不耐烦这琐碎之事,如今想想,你是内当家地,这些事早学晚学总要会的。  你也不用着急,咱也不说一时半刻非要学会,你拿它当个消遣看就是。  ”

    初瑜想着自己能为他分担杂事,心里也甚至欢喜,不过想到那尚未谋面的韩江氏,对曹颙道:“额驸,既是咱们为了还程先生的人情,帮衬一把,那五五分成是不是多了?”

    曹颙摇头道:“不多,若是少了,她又该觉得京城的买卖好做了!若不是怕惹眼,开间洋货铺子是最好的,这京城一年到头的送礼,没完没了的。  咱同她说说,不开洋货铺子,也就可着送礼的这些东西卖,进些各地的稀罕物。  我使人打听过了,要是投奔到各王府下面地买卖人,四六分成也是有地。  咱们五五,算是公道的。  ”说到这里,却是有些犹豫,道:“这外头都有人说你是妒妇了,如今又添了贪财这一条,要不咱再想想其他法子?”

    初瑜摇摇头,道:“不碍事,别人说初瑜如何又怎样?只要额驸不那样看待初瑜就成。  再说,额驸不是说了么,平王府与阿玛那边不方便,要不挂在王府名下是最妥当不过地!”

    曹颙听到初瑜提起这个,小声说道:“你可晓得,我为什么说不妥当?”

    初瑜却是不知缘故,扬起小脸来瞅着曹颙。

    虽然背后说人不好,但曹颙想起两处王府那边,还是对初瑜说道:“我实是信不过岳父与姐夫他们两个!”

    初瑜听了,脸涨得通红,问道:“程先生的这位外甥女是个美人?”

    曹颙摇了摇头,道:“美人不美人不好说,只是年轻女子,拾掇起来有几个难看的。  虽说只接触过几次,但是瞧着是极自尊要强的女子。  她是不晓得,越是在权贵眼中,她这样的烈性子才更容易引得人想要去驯服。  等到她来了,你要同她说清楚,还是安心地当个东家,寻两个妥当的掌柜的看铺子。  ”

    初瑜对曹颙道:“额驸不见见?”

    曹颙道:“今天我见见,但还是由你同她说话儿。  往后瓜田李下的,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就让她使人找你对账。  ”

    见初瑜点头应了,曹颙道:“这算是给你添活呢,你烦不烦?”

    初瑜笑着摇头,道:“烦什么?初瑜巴不得额驸什么都同我说,使初瑜能多为额驸分忧解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