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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广州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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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军标反了,李肆的天地会本就借着抚恤银子一事,在军标里渗透颇深,之前广州旗兵动手,军标的绿营兵还只是为了自保,杀退了旗兵后,天地会成员一怂恿,心态都朝得新朝富贵方向转化,径直杀向广州将军衙门。

    现在何孟风一帮军标官佐再加入到队伍里,不过小半时辰,将军衙门前就汇聚了近两千军标官兵,跟源源不断开来的旗兵对战。

    “天王有令,旗人区先不动,军标官兵护住西城,不让旗兵全城作乱,就是立下了大功。”

    尚俊一直在广州城里,把握广州军政官员动向,将军衙门打得火热,他急急赶来,要贯彻李肆早前交代的方针。

    何孟风等军标官佐既是无奈,又是释然,无奈的是拿下将军衙门这一功是没指望了,释然的是,总算是能接上李肆的线,至于后事……

    “诸位共襄义举,天王是情义中人,怎会忍心让诸位亲族遭难?只要报上住处人等,我这就安排急递,把诸位的亲族接到广东。”

    尚俊开口,军标官佐们大喜过望,纷纷照尚俊的交代写下书信,何孟风将信交给尚俊,心头这才恍悟,……也真的成了反贼?

    “天王进城了?”

    将心头这一丝摇曳丢开,何孟风只能向前看,如今广州城这局势,李肆越早进城,情况越明朗。

    “太平门被城守营和东莞镇标占着,旗兵也赶不少,周围都是民居,不便攻城。”

    尚俊摇头,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透亮,李肆可不会趁夜攻城,只会先调动在广州城里的明暗力量。

    何孟风等人还有心去攻西边的城门,可别人已经动手了,深夜之时,枪炮声终于击碎了宁静,太平门前正打得火热。

    “拿下西门不但东主重重有赏,李天王还要给咱们封官”

    韩再兴高声喊着,周遭上千人也呼喊相应。这些服色各异,手里武器也是纷杂混乱,有鸟枪有弓弩,甚至还有人推着小炮。

    韩再兴是韩玉阶的,原本替父亲照料着湖南生意,可父亲在广东出事后,这个从小练武,立志从军的汉子再没了经商的心,加上年羹尧在湖南清剿粤商总会的势力,他就逃到广东来,组织起了族中子弟,想投到李肆手下当司卫。

    原本韩玉阶还有踌躇,一直拦着,可今天李肆青浦举旗,韩再兴不愿再过这个机会,四下串联,将广州城里那些粤商总会的商人护卫纠合起来,居然也有了上千人,径直攻打太平门。

    “咱们该办?”

    西关外,安金枝宅邸里,大帮住在城外的商人也聚了,朝安金枝讨教方略。

    安金枝刚从青浦,一颗心还七上八下地吊着,他可没料到李肆这么快就举旗,但紧张之余,内心还有一丝大石落地的轻松。以他的商人心性来看,一场豪赌已经开台,他不敢自比吕不韦管仲,但如果新朝真能砥定,他混个开国元老,却是也跑不掉的。

    听到商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该如何应对,不少人还准备搬运家中细软,赶紧逃掉,安金枝定神嗤笑到这般光景,李肆若败,咱们这些名列粤商总会名单前列的人,朝廷,哦,清廷,还能饶了咱们?”

    安金枝抖着脸上的肥肉,话语坚决这一辈子,你们能遇上这么一场赌局,该好好谢谢老天爷”

    “赌局”一词,顿时让商人们想法统一,跟着李肆一路都赌了,现在可不就是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

    “可惜咱们在城外城里韩玉阶的人已经动手了。”

    那个之前鼓动起大家义捐的商人非常遗憾,城门虽然闭了,可清兵那点人手,城墙还没完全守住,个把人翻城墙还引不起清兵注意,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他们用硬刀子,咱们用软刀子东莞镇标的几个游击我都熟悉,在他们身上下点力气,嘿嘿……”

    家居东莞的商人阴恻恻地笑着。

    “好大家凑银子”

    安金枝拍案道。

    “咱们是不是也干点?光这么等,心慌得很啊。”

    广州城里,南海县典史署房,巡丁吏目们也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他们一直吃着李肆的饭,之前的白城密约里,已经被当作李肆的人看待,如今李肆举旗,这场赌局可不愿置身事外。但他们不是兵,没火器,也不擅长厮杀,还没胆量跟清兵对战。

    “你们就稳住西城别让人趁乱劫掠李天王要的可是一个完完本本的广州城。”

    “陈典史?你也是……”

    “我?我一大家子都在曲江,就算不为的前程,也要为的家人着想,李天王是不是能得天下,我不清楚,可他要拿广东,朝廷也挡不住。”

    南海县典史陈举是汤右曾刻意选的人,为了不让李肆起疑心,还专门选了韶州人。但这个人,汤右曾还觉得忠心朝廷,可以信任。

    却不曾想,天下大势难料,可广东大势,人所共知,陈举不愿走绝路,尚俊透过天地会在巡丁里的成员,向他传达了李肆的命令,他是俯首帖耳领受,而且也松了口气,毕竟是让他作本职。

    商人、吏人和兵丁们不愿走清廷的绝路,可官老爷和读书人却不得不抱紧清廷这根大树。

    “汤宪台赴了国难,我等也不可落于人后,这衙门就是我等之城,诸位食朝廷俸禄,今日正是以死报国之时”

    广东布政使司衙门,按察使司衙门,佟法海和史贻直都掷地有声地说着,应召而来的属官吏员差役们脸色灰白,无言以对。

    “爹爹让我去见那李肆我能止住这场劫难”

    广州知府衙门,茹喜对马尔泰凄声唤着,韶州一事,她也不信是被骗了,那李肆分明被她惑住了,段宏时的消息也是正确的,要怪就怪朝廷官兵太无能,能怪到她头上,还把她当成是反间呢?李肆这人,靠的就是枪炮之利,他根本不懂人心,今天这青浦举事,听说还是被部下逼的,只要她面见李肆,自信能有无数法子,能将这贼子拦住

    “他是个贼,是个反贼你一个旗人女子,就被这么一个人给诱引了?”

    马尔泰却是恨不得一脚踹飞了女儿,有那么一刻,他都想叫稳婆来查验女儿到底还是不是完璧,瞧她还不死心,要投奔李肆的怀抱,不是被弄上了床,能如此坚决?

    茹喜气苦,被李肆那人诱引?这从何说起……她原本还有心诱引李肆,可没想到,形势变得太快,她根本就跟不上变化。

    不过,这会只要父亲放她去,她还有机会

    马尔泰正要叫婆子将女儿拉走,心中忽然一跳,如果李肆真夺了广州,到底该办?真要自绝吗?

    “你……去吧……”

    马尔泰本是魂魄难定,思绪紊乱,可再想到,把女儿丢给李肆,是不是也能留个出路?

    茹喜心怀满满自信走了,满城官员,上万官兵,竟然都奈何不得一个李肆,一脸末日降临的哀状,还不得靠我茹喜来救这国难?

    广州将军府邸,管源忠看着的女儿,却是唉声长叹。

    “你留在李肆身边多好?何苦……”

    管小玉决然摇头,原本以为情火已熄,之前跟范晋一见,却发觉再难舍他。李肆有心撮合,心中本还窃喜,却不料范晋居然不接受。分明感受得到,范晋也念着她,那到底是,挡着和范晋呢?

    那当然是这旗人的身份了,而这是血脉,也抹不掉。

    所以管小玉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听天由命。父亲是广州将军,李肆举旗,要夺广州,父亲有守土之责,若是丢了广州,父亲也难逃一死,为了在北方的亲族,就只能困守在广州城。

    “大人,军标反了”

    马鹞子冲了进来,一身血迹,气喘吁吁地说着。

    管源忠眼前一晃,差点摔倒,管小玉赶紧扶住了他,心说这样也好,大家一起死吧。

    “把西城清理干净汉人都赶出去守住这里,等杨琳和张文焕来援”

    管源忠艰辛地下着这样的命令,李肆兵强,正面跟他打没有胜算,可他兵少,攻城未必能占优。只要守到援兵到来,大势说不定还能翻。

    只是……那李肆,说反就反了呢?还在三江投资里投着银子呢,要怪就怪朝中那些汉人,不解朝廷在广东的难处,不理会他们这些广东官员的处境,非要蛊惑皇上,悍然兴兵

    管源忠苦楚满腹,管小玉却是泪流满腮,父亲这一道命令,触动了她的苦痛,这是将汉人也当敌人了,可认真说起来,他们这些汉军旗人,祖辈不也是汉人吗?

    随着管源忠这一道命令,广州城彻底陷入了混乱的血肉涡流中。马鹞子等旗人军将,将管源忠的命令执行得异常彻底,赶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杀人。

    平素这广州城里,旗人跟汉人就纠葛颇深,年前光孝寺之乱,旗兵更是杀得西城血流成河,如今为了的安全,旗兵甚至旗人丁壮都群起杀人,只求守住西城,不让汉人跟李肆里应外合。一时哀嚎震天,血光四起。

    换在往日,汉人也就只有抱头逃命的份,可白日李肆举旗的万岁呼喊声犹在耳边,稍稍有些血气的汉人都不甘再当刀俎上的鱼肉,有刀抽刀,没刀挥起扁担,掰下桌椅木腿,就跟旗人拼杀起来,一边杀一边还喊着等李天王进了城,你们满人全都不得好死”

    旗人沉默,他们不是满人,可也不是汉人,只是这身份,也解释不明白,只觉更是恼怒,下手又狠了几分。

    旗人清理西城,又跟军标和巡丁对上了,先还只是动刀子,接着枪声大作,西城这一片喧嚣无比,径直成了战场。

    “咱们还没攻城呢,里面就打得这般热闹了?”

    逼在太平门外的司卫们面面相觑,听城里的光景,就像是有数万大军在混战。

    “总司……不,天王揭开了压在大家身上的盖子,有恩怨,自然都冲了出来,再无遮掩。这广州城里,人们都在算着过往的帐。”

    在第一线督阵的范晋低沉地说着。

    “过往?六十年前,清兵在广州杀了七十万人,这个仇可得报”

    “可惜旗人才几万人,杀光了也不够。”

    “杀光旗人?这……合适吗不跳字。

    部下们正在议论,范晋的声调尖了。

    “有不合适的?杀光”

    接着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就只留一个……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