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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少年一世能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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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尚文,你不要太猖狂!”郑氏已经气得须发倒竖,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双目眼白中也有血丝浮现,戟指陈越声色俱厉地骂道。今日在自家夫君的威势下,原本有什么怨恨也都可以捏着鼻子忍下来,她知道自家夫君如此必有所图,但是如今竟然要她的儿子与一个婢女同列敬茶,寻遍天下都没有这个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郑氏几近癫狂,就要冲过去厮打陈越,幸好被身边众人拉住拦了下来。

    陈卞铁青着脸,若只是陈羽端一碗茶便也没有什么,还能博一个用于认错的名头,但陈越要求与婢女融香一起敬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意义却完全不同。这几乎就是在将陈羽当做仆婢同等,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忍受的了?提出敬茶赔罪的是二房之人,自己也是先开口同意了的,从情理上说,陈羽这个少爷都认错赔罪了,融香自然也难免其罚,先前他便做足了姿态,这个时候又不好发作,三弟这个儿子当真是狠辣啊。

    陈越脸上保持着刚才的微笑,对郑氏的骂声充耳不闻,瞟了眼陈卞,眼睛最后停在陈羽的身上。

    他才不怕与二房撕破脸面,巴不得事情闹大了才好,先前与郑氏陈羽的梁子已经结的死了,这时候再去妇人之仁,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闹大了便不怕二房众人今后再耍什么花样,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全都推在他们身上他们洗都洗不掉。等于是送了自己一份保险。而且陈卞回来的原因也不难猜出来,商人重利,不可能是因为他突然才情大发便想着回来向他示好,只当是于花露上听闻了什么风声。这也不奇怪。当初他手下没人可用,用的罗良与龚富都是临时从管家陈福手中要来的,花露的作坊又在陈家的偏院,露出什么马脚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远在外地的陈卞最先得到的消息。

    在陈越眼里,破局的关键便在陈羽的身上,他若是真的动手去敬茶,自己反而成了理亏的一方。虽说外面人会怎么说还不知道,但首先自己父亲那一关就过不了,还有来自祖父以及家中其他人的压力,毕竟他是要陈家人与婢女同列。若是有人一个帽子扣过来,他想摘都难,陈羽真要是去端茶,他必然也是不敢接下来的。不过他看得出来,陈羽经过先前一事。不过是变得沉默阴郁了一些,心底里必然是看不开的,不然自己这十多日都只能在家中晃荡,如何会一次都没见过他的人?定然是他有意躲着自己。既然心结未解,陈卞与郑氏做父母的总也不能逼他敬这杯茶。要他自愿受此辱,那也是不用想了。

    果然。先前出门的老妈子眉开眼笑的端了茶过来,刚想要和声劝一劝自家这位少爷,陈羽却忿然挥袖将她手上的木盘连同茶水用力扫到地上,也不管身后众人,转身就走出门去。

    茶水泼洒在地上,冒出缕缕的白雾,老妈子愕然站在那里,手还保持着端木盘的姿势,脸上堆砌起来的笑容渐渐凝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茶壶是白瓷的,质量不错,摔在地上也没有裂开,只是壶口磕掉了一个角。厅里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见大家都没有反应,陈越笑了笑,俯身将茶壶捡起来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然后向陈卞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负手走出厅门。

    等陈越走出去以后,众人才反应过来,群情汹涌的骂出声来,刚才陈越在这里,他们虽然是二房中人,但一来陈越也算是他们东主,二来陈卞先前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做足样子先与陈越和解,他们自然不好出口多事,现在却不能不急着表一番忠心,虽然未必有什么用,但骂了不会有错,不骂却难保不被记恨。

    “好了!”陈卞手掌用力一拍桌子,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今日之事谁都不要出去多嘴,让我知道谁在外面嚼舌我定不饶他!”

    众人连忙各自表态,陈卞头疼的挥了挥手:“都下去。”

    各人总算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

    郑氏恨恨地整理好衣冠,脸上的怒气还未消退,埋怨道:“老爷你今日到底是做什么!要将我们母子逼上绝路才甘心吗?”

    陈卞手揉着眉心,“你不懂的,晚间休息时再与你说吧,现在还是先想想如何收场吧。”

    “什么我不懂,什么我不懂?”郑氏怒气未消,“你身为长辈,有什么事还用去讨好陈越那小子?”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陈卞摇了摇头,“不论事成与不成,家中若能安定些也不是坏事,再说这些事情不都是你捅出来的?”

    “安定个屁!”郑氏整好衣冠一屁股坐到陈卞身边椅子上,“你就忍心看二哥让那贼子欺负?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诗词,却还要污了二哥的名声!”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说到底还是二哥也有不对,怨不得他。”说道这里顿了顿,又道:“我回来自也不会是为了他的诗词,这几年杭州左近年景都不大好,我陈家毕竟不死你们郑家有那么大的产业,家中的开销却比郑家小不了多少,去年的租赋到现在都没有收全,今年不少庄户还要来贷粮贷种,最近可是有些艰难呐。”

    “那又如何,和那贼子有关系?”

    “本来自是没什么关系,若是我强撑下去也未尝不可,到了丰年时自然能缓过一口气,可是今年家中不少庄户都已经撑不下去,弃地去投奔亲友的便有十多户,还要拿出钱粮来安抚其他人,这也就罢了,如今才二月光景,地里竟然出了成片的蝗虫!”

    “……”郑氏闻言也是悚然一惊,杭州已是连着几年没有过好收成,一般人家留着的存粮早就吃的差不多了,现在二月就出了成片的蝗虫,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那贼子能有办法?”

    陈卞摇头说道:“不是他有办法,是他有钱!家中若是平掉亏空,每年才几千贯的进项,可他上月最少有八百贯的收入!”

    “莫不是去偷来抢来的,八百贯,他如何弄来这许多的钱物?”

    “或许夸大了些,但总是差不离的,你最近可听说过杭州出的叫做‘花露’的东西?我着人仔细打探过,便是他弄出来的东西,那文福记的掌柜便是他先前向福丈要去的,原来只是家中的两个杂役。若能接过这花露的生意,眼下的境况便要好的多了。”其实陈越在花露这一项上的月入还不止这些钱,但陈卞毕竟无法知道其中详细,只是猜了个大概。

    郑氏听到自家夫君这么说,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这花露我也听说过,前些日子他还着人往家中各房都送了一份。可他不到二十的年纪,如何能做的出这样的东西,难不成当真是被香炉砸了脑袋便有仙人来帮他不成?”

    陈卞摆了摆手,“此事先不提了,看看等父亲回来如何收拾残局吧,你今后提醒着二哥一点,便是用不上五哥,也先不要再去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