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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宁远之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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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八章  宁远之战(一)

    两军交锋,自然不可能上来就死磕。

    双方斥候先是你来我往的互相侦查敌情,占领制高点,控制战略路口,互相撕扯一番。

    然后才是双方火力全开。

    至于电视剧上的情节,下战书,挂免战牌,甚至双方主帅列于阵前,摇着小扇子,互相骂街,打口水仗,诉说对方母亲打人的婉转情节,却非常少见。

    不过少见,却并非没有,当初徐梁官拜伯爵,引配军营大军镇守居庸关,与领百万雄师的李自成对战数月不下之时。

    李自成就听手下谋士的建议搞过这么一出。

    李自成手下叫阵的时候,声情并茂,将薄情男,与徐梁生母的故事描绘的声情并茂。

    至今这段子,还未江南一些不满于徐梁统治的士大夫暗中流传。

    徐梁之父在外参军,徐母养着年幼的徐梁辛酸度日。

    却有一翩翩穷书生,皮肤白皙的让人嫉妒,五官精致,一双眸子炯炯含情。

    当着徐梁的面,互诉衷肠。

    “夫人,我知道兄长在家,我长长来见你不对,有悖于常理,但小生着实掩盖不住对你的仰慕。”

    今夜月色姣姣,小生望着你,便是金榜题名也不值一钱。

    可以让小生与你多见几次吗?

    哪怕是这般闲着说说话。

    夫人,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

    小徐梁这般,就在年幼之时,饱受母亲与别人敦伦之事,内心邪恶,阴暗。

    这个故事,在城下,为李自成的百万众津津乐道。

    彼时,居庸关之上,也架起高台,戏班子的戏子穿着戏袍,牵着羔羊,将李自成在外面牧羊,浑家偷汉子的事迹一通深扒。

    像是这种做派,纯属是战事僵持,无聊之中再无聊的法子。

    但此时这一套却是不行的,彼时大势在我,且非是拿对方没有办法,高燕憋着一口气,想要将多尔衮的两白旗一鼓作气打成残疾,最好他们来个大年三十包饺子,全家团圆,此时发现发现两白旗果然一如既往的年轻,脑残热血,自然先让他们看看大明的铁拳,到底有多硬。

    “将消息立刻通报两位营长。”卢木兰吩咐说道,他忽然羡慕各部的军事主官,都有从军校,由名师李岩等人调教出来的作战参谋团队,这些人有擅长情报分析,有擅长地图作业,有擅长粮草计算,各有所长,当一个军事主官就跟当一个古时的主公一样舒服。

    而自己身为宁远的镇守官,在关键时刻连个商议事务的人都没有。

    廖耀兵和王贺在得到通传之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马不停蹄的赶到钟楼指挥所,等两营的作战参谋到齐,立刻举行军事会议。

    大家伙都有些不习惯,之前高燕在会议室,居中而坐,不怒自威,大家都是打心眼里信服。

    如今皇权在军队之中深为军心信服,大家对于圣上的任命自然不会有所质疑,但是却总是感觉像是卢木兰,这种柔弱的女子,就该在家里绣花做女红,让她做训导官,太为难他了。

    卢木兰有在辽东师服役的经历,虽然在辽东主持军议的时候,他很少有发言的机会,但是大致经历她还是明白的的,当下沉声说道:“两位营长先说一下情况吧。”

    当下由作战参谋部营长点名,起立,手持指挥棒,指向地图,在上面点点画画,很是娴熟,甚至有些地点,有被点出来的擦痕,显然这些作战参谋经常对着地图冥思苦想,思索军情。

    “此地为兴水,又叫女儿河……”

    “说重点,卢训导是知兵的。”廖耀兵寻思这要是一点点解释,还不得说到天亮,什么大事儿都耽误了。

    卢木兰点点头,那作战参谋继续说道:“此地为团山堡垒,在宁远城正西偏向南,此地靠近大团山……”

    王贺有些恼火,说道:“行不行?磨磨叽叽的,不行便让我的参谋来。”

    刘兴,也就是廖耀兵的作战参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显得如此紧张,大抵是从军校毕业的新参谋的通病吧,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场面,到了战场上难免心慌。

    甚至他还一度怀疑过,现在战场上大战不断,陛下临阵换了新一师那么多血液,是否是正确的抉择。

    不过此时,自己可不能说不行,毕竟自己代表着营里的荣誉。

    当下服了扶额,却发现额头已经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适才所说的团山堡,这里是鞑子的两白旗先锋军盘踞到底地方,看得出他们本意是直接渡河攻宁远城的,我军主力从南攻打此堡,正是要扯住两白旗主力决战。从现阶段而言,一切行动都在之前的计划之中。”

    “重点说说东面的虏兵。”卢木兰觉得刘兴是个宝藏一般的男孩儿,基本功很扎实,虽然紧张,但是对于战场的信息却做到了烂熟于心。对于廖耀兵和王贺这样的战场老兵,他们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自然不想多听。

    可自己却是战场上的新丁,起码对于宁远这里一代非常陌生。这位年轻的作战参谋,可以兼顾自己,表明他非常有心,而且非常敬业。

    “东面这支虏兵目前不知道来历,但是职部以为,其大约有两种来历。”刘兴渐渐镇定下来:“其一来自沈阳,鞑子僭称伪京的留守兵马。不过按照辽东师最近的通报,其兵势已经抵达盖州,所以沈阳即便有留守人马,也该先往盖州阻击辽东师的劲头,没道理跑宁远来。”

    卢木兰好不容易在脑中建立了整个辽东地图,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刘兴得到了鼓励,继续道:“其二,职部以为,这批人马是从北面来的鞑子两黄旗人马。如果有蒙鞑混迹其中,那就更能证明这点了。”

    “北面都是山,怎么过来?”卢木兰问道。

    宁远背山面海,延绵自大兴安岭的松岭南麓和源自燕山系大团山成为其屏障,后世也正是以此划分内蒙古和辽宁省的界线。

    “山地不便行军,但并非不能行军。”刘兴道:“两黄旗离京最早,而这一块区域全是鞑虏所占,没有敌军——也就是我军的活动,完全可以从容地走山路插入辽西走廊,直接从锦州以西向宁远发起攻势。”

    卢木兰不能判断这种情况在军事上可行性,望向了廖耀兵。

    廖耀兵道:“这也不是不可能。若说山是屏障,那的确不假,但长城都是沿山修建的,不一样被鞑虏潜越?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翻山越岭固然对马兵不利,但害在无法展开阵型作战,若只是翻越,问题却也不会太大。”

    “何况他们都是走惯的。”刘兴补充道。

    “不管他们从哪里来,总之是冲着宁远来的。”卢木兰将话题带回了正题:“贵部可有方略?”

    “如果照探马所言,其正在准备攻城器械,看来并非有备而来……”

    “嗯?这个结论怎么得出的?”卢木兰一愣。

    “鞑虏作战并不愿攻城。他们的攻城手段除去内应之外,只有围困。如果这批人马早有攻城打算,必然是备足了粮草辎重,先兵临城下,试探攻击,然后挖沟围困。而现在他们着急准备攻城器械,显然是粮草不足,后劲虚乏,欲图速战速决。”刘兴道。

    卢木兰皱了皱眉:“就不许人家换个打法?”

    廖耀兵先笑了,道:“卢训导,打仗这事最讲究一个‘成法’。一套《李卫公问对》用了一千年;沐公爷创出了排枪阵,神机营就用了三百年;戚少保创出了鸳鸯阵,时至今曰我军还在用。所以说,打仗这事儿,只要吃着了一次甜头,不栽跟头之前是肯定不会变的。”

    卢木兰犹不肯松口:“可鞑子不是没少吃苦头啊。”

    “训导,他们就算想变也没法变。”刘兴忍不住道:“鞑子之所以败给我军,主要是败在阵列、火器这两项上。阵列只有靠士气维持,而士气的关键在于足衣足食、有纪律有军心。鞑子以酷刑驱使其奴仆,以厚利驱动其甲兵,前者只求苟活,后者但求财货,士气上怎可能打赢我军?”

    卢木兰不由惭愧。士气正是她的本职工作,现在却轮到参谋来说,这无疑是因为自己对本职工作还没有吃透的缘故。这也正是秦都督派她下来的原因,若是一直呆在总部,不接触活生生的战士,只靠章程、条例是不可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如果换个训导官如此问下来,廖耀兵等人肯定会直截了当给出一句“训导预军事者斩”。

    当然,高燕和参谋长更不可能让训导官坐镇一方。正因为陛下的选拔,值得他们信任,廖耀兵等人都不愿看到卢木兰尴尬,体谅地将议题继续下去。

    “故而职部以为,固守不出实为最佳应对之策。正所谓避敌锋芒击其惰归,待其攻城势头减弱,自然可以呼应主力,一股击溃。”

    刘兴定下了总纲,旋即展开各方面布置。虽然大致内容与廖耀兵说的相类,只是更加详细,但廖耀兵与卢木兰的沟通只是私下聊天,而军议上的发言却是未来考功衡过的根据。

    卢木兰按照军中规矩最后提问道:“可有人提出异议?”

    在场军官无人应声。

    “本官以师部令镇守宁远,即因此确认方略堪用,着发各部执行。”卢木兰清晰地将私下背了数十遍的“决策稿”清晰吐出,一边环视在场军官的表情,以免有人“敢想不敢言”。等她这段话说完,参谋的建言就会成为一道道军令,若非特殊情况再难更改,正所谓军令如山。

    整个宁远迅速运动起来,非但要对城内进行布防,还要派兵进驻西北面白塔峪堡、东北面的首山堡,以此牵制清军。虽然死守孤城听起来很雄壮,但还是不要沦为孤城更好。

    而且宁远的作用是为大军提供军粮,所以还有保护粮道畅通的任务。之前参谋长在宁远西南二里处沿河修建了一处营寨,用以大军运粮过河。这处寨子若是被鞑子侦知,必然是难逃一战,若是此寨沦陷,也就等于断了第二师主力的粮道。

    卢木兰是在军议结束之后方才想起这处寨子的。她颇为纳闷,自己没有军事经验,一时没想到也就罢了。廖耀兵和王贺两位上校竟然也会有这个疏忽?那个对辽东地理了如指掌的参谋官也恰好没想起来?

    ——这其中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卢木兰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就要出去找廖耀兵和王贺问个清楚。谁知还没下楼,两位上校已经来了。

    “卢训导,之前军议漏了一处,我等想与训导商量一下。”廖耀兵未语先笑道:“之前军议已经议决,职部率主力固守宁远城。王上校分兵首山和白塔峪,本部驻扎白塔峪……”

    “是河渡寨没人守么?”卢木兰直问道。

    廖耀兵笑道:“训导所言甚是。河渡寨虽非必守,但此寨若有闪失,对主力军心总有妨碍。然而此处又无法囤积重兵,最多只能放两个排,必要一个善于鼓舞士气的军官统领才好。”

    卢木兰从这整句话里只听到了四个字:“虽非必守”。再加上廖耀兵和王贺显然是想让自己去河渡寨,这无疑是说:若是鞑子强攻,那就渡河逃回大营吧。

    这是一条最安全的生路。

    卢木兰却觉得脸上滚烫,心中只有“羞耻”两字。

    这种耻辱比之在辽东师高层对她的冷嘲热讽更是伤人!

    “如果我拒绝呢!我才是宁远镇守。”卢木兰冷声道。

    廖耀兵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变得僵硬而不自在。

    王贺看了廖耀兵一眼,向身后参谋招了招手。

    那参谋上前一步,地上一个木盒。王贺接过木盒,当着卢木兰的面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军令。

    “这是刚收到的军令。”王贺递了过去:“请训导官检阅。”

    “刚收到的?”卢木兰根本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凭着女人的直觉,已经猜到了军令里的内容,多半是要解除自己的指挥权吧。

    卢木兰颤抖的手展开了这纸新陈不一的军令,果然看到了宁远城防指挥权移交廖耀兵,一应官兵均听从廖耀兵指挥。

    “卢训导,守城时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并非师部信不过你,实在是这方面职部更有经验些。”廖耀兵解释道。

    卢木兰口中发苦,强挤出一个笑脸:“是,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做不来。当曰师长和参谋长也都是说让我重点安抚百姓,督促重建而已。”

    廖耀兵轻松了些,道:“那河渡寨……”

    “卢某遵命,即刻前往河渡寨履职。”卢木兰强压下心头委屈,立正行礼。

    廖耀兵和王贺当然能感觉到卢木兰胸中郁闷,但与此相比姓命总还是更重要些。

    当曰参谋长留下这道手令本就是预防万一,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若是让卢督后人受困危城,这让两人情何以堪?曰后又如何面对陛下的问责?

    “我怕卢训导坚守河渡寨。”

    两人并辔而行良久,王贺突然开口道。

    廖耀兵一脸坏笑,道:“放心,我安排的人很可靠。到时候打晕了送上船,等她醒来的时候也该到大营了。”

    王贺点了点头,又走了好几步开外,方才吐出两个字:“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