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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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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二十章 十分之一

    五百万两的征缅费用,这是一个巨大的成本。

    打仗这种事情,比不得其他,往往会超乎预算,而且会超出很多,让成本变得更加高昂。

    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的体面问题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最优先的是考虑值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成本。

    打仗是一定要花钱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域外远征,白花花的银子必然如同大河淌水一般的花销出去。只打这一仗,且不说能不能平定缅事,大半年的财政收入立刻就等于是打了水漂。

    “威加四海”“泽被苍生”这样的话语说来好听,其实却很难做到。

    要想“威加四海”“扬大明国威”就得打仗,而战争本身就一个无底洞,不晓得需要多少钱粮才能填满。“泽被苍生”就是轻徭薄役与民生息的意思,但这会减少财政收入。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真正开始治理国家事务之后,长平公主才越来越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在很多时候,不是皇帝不想威加四海,而是做不到。也不是皇帝一定要横征暴敛,而是没有别的办法。

    当年的汉武帝,一句“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口高,喊的气壮山河喊的日月生辉,即便是在千年之后依旧音犹在耳。一时间将星云集,卫、霍这样的千古名将,打出了封狼居胥勒功燕然的千古武功,看似辉煌壮烈,但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文景之治两朝的积累瞬间清空,打的百业凋零人口锐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作为千古一帝的汉武帝,也留下了“穷兵黩武”的恶名。

    现如今的大明朝,并没有“文景之治”的积累,而刚刚缓过一口气来,就有了开疆拓土威加四海的念头,确实太过于不切实际了。

    当家难啊!

    长平公主微微的摇了摇头,努力把征缅的念头从脑海中祛除出去。

    “五百万?”内殿之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百万都用不了!”

    是陈茂。

    皇上不仅把陈茂视为肱股,还当做是师长和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听他的话头儿,明显是皇帝对他说起了征缅之事。

    黔国公沐天波制定的那份“参考方案”非常周密详实,方方面面条条框框说的清清楚楚,五百万两银子的费用罗列的明明白白,已经可以自己当做是作战方案使用了。

    但却一下子被砍下来一多半,若人别人说出同样的言语,长平公主肯定不会当真,但这话是陈茂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层含义了。

    这个陈茂虽然比永王年长不了太多,为人却极是沉稳,素来沉默寡言从不轻易开口,开口的时候往往就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从来都不是那种空口大言夸夸其谈之辈。

    陈茂其人,视野开阔心思缜密,很是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思,不仅深得皇帝的器重,连长平公主都很在意他的某些观点和说法。

    紧走几步到了内殿,还不等长平公主开口,陈茂就已经朝着她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陈茂,虽然为人很好,而且踏实稳重,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俊彦大才,只是在礼数上……他从来就是行军礼,即便是在宫廷之内亦是如此!

    “陈教官已经看过黔国公的奏疏了……”皇帝从来都不称呼陈茂的正式官职,而是始终称他为“陈教官”,君臣之间的这种称呼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皇帝和陈茂本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长平公主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听陈教官方才之所言,似乎对黔国公的奏疏有些异议……”

    “回殿下,不是异议,而是否定!”陈茂这个人说话非常坦率,坦率的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三十万石军粮,至少三万披甲之士,再加不少于四万二千民夫,征一个小小的缅甸,何需动用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分明就是耗兵弥饷!”

    征缅之战,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大的战场,但毕竟路途遥远,去的人少了镇不住场面,去的太多了又会增加成本。要想一战而定乾坤,必须以泰山压顶之势平推横扫过去才行。

    按照长平公主理解,黔国公说的这些人力物力确确实实就是必须的,而是如陈茂说的这样是耗兵弥饷。

    “三千人马,足矣,前期再加上四五千辅兵,已经够用了,哪里用得上几万大军?”

    对于大明朝而言,缅甸确实不是什么大场面,但三千人马……足足把黔国公所罗列的兵力减少了十倍,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已经大到了不敢相信的地步!

    真有这么大的悬殊吗?

    “征缅的难处不在于战,而在于……”

    陈茂的嘴皮儿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打断长平公主,但他还是忍住了。

    长平公主早已把他这幅欲言又止的神态看在眼中,面带微笑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确实想要开口,只是想到打断殿下太过于失礼,所以才……”

    “你是万岁最信任的人,我也很信赖于你,我知道在你的心目当中我说的这些都是废话,所以你完全不必理会那些所谓的虚礼,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吧。”陈茂说道:“征缅之事,不终于战,而重于守……”

    针对缅甸那个方向的战争,打仗本身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问题上就算是打了胜仗也守不住。若是守住就得长期驻军,而这无疑会产生很大的成本问题。

    缅人叛军从来都不会硬碰硬的死战,而是打了就跑。

    因为客场作战的缘故,再加上独特的地形和物候,根本就追不上,也没有办法去追,一番孤军深入到复杂而又陌生的环境之中,还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埋伏,往往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既然重不在于战,又何必派遣几万大军?这不是画蛇添足了么?”

    既然重点不在于战争本身,为什么还要弄出几万大军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问题是兵力少了打不过呀!

    毕竟域外远征的客场作战,方方面面都要维系起来才行,稍微有一点兵力不足之处就很有可能导致更大的失败。只有以绝对优势数量的兵力碾压过去,才是稳妥之道。

    “不,我想殿下一定是误会了!”陈茂说道:“兵力越多,则对后勤补给的压力越大,若我是缅人,则一定会极力避战,采用诱敌深入的战术一步一步拉长对手的补给线。只要补给线足够的漫长,就一定会出现破绽。抓住机会在薄弱处全力一击,整个局面全都活泛起来,对于我军而言,在意味着前功尽弃。”

    事实确实就是这个样子,在大明朝历史上,对缅甸、对安南的战争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黯然收场的。

    “就算是我军取得了每一场战斗的胜利,最终会输掉整场战争,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对手可以失败十次二十次,甚至一百次,但我军却经不起一败。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就算是一丁点的弱点都没有,也经手不住庞大的财政压力……”

    虽然是在诉说同一个问题同一个事物,但陈茂却站到了战争的高度上,而不是如黔国公沐天波那样仔细针对认真分析每一场战斗。

    战斗和战争,这两者的格局本身就由着天壤之别,得出的观点当然也会存在非常大的悬殊差异。

    陈茂不在意一场甚至几场战斗的胜负,而是以从揽全局的方式看待问题的本质与核心。

    “兵力越少越好,但却一定需要精锐!”陈茂很有把握的说道:“以我之精锐,出其不意破敌之外围,敌要么远遁退却,要么召唤援兵,如此一来就好说了……”

    精锐兵力的道理,长平公主不是不明白,真正让她搞不明白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就算是使用少量精锐,虽然可以极大的减轻后勤压力,终究也是需要后勤的。按照对手的秉性,一定会退入到莽莽密林深处,到时候追还是不追?”

    “当然追击。”

    “若是长途追击,岂不是又让后勤补给变得更加艰难了么?”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但陈茂却笑了:“只要我部追击出去,就不存在后勤的问题,或者说后勤压力会越来越小……”

    追击敌人,必然会拉长补给线,会对后勤形成更大压力,怎么能说没有了后勤问题呢?

    长平公主真的不明白了。

    “以战养战而已。”

    以战养战?

    这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新鲜词汇,但却从字面上大致的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

    所谓的以战养战,必然就是掠夺地方,对占领区施行残酷的掠夺政策,用来支撑和发展战争。

    这确实一个很有效也很现实的做法,但却不能那么做。

    因为这不是侵略战争,而是为了平叛。

    堂堂的大明王师,怎能如同山贼土匪一般的去抢掠属国?怎么能如流寇一般的压榨藩民?

    仗要是真的这么打下去,大明王朝的体面何在?又于贼寇有什么分别?

    “战争就是战争,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胜利。”说起这话的时候,陈茂的脸色异常平静,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战争总是要付出成本的,不是由我方付出,就是由敌方付出……”

    “缅人终究是我大明的藩属,又怎能……”

    “若殿下不希望缅人为战争付出代价,那就只能由我大明子民付出了,殿下以为哪个更合适一点?”

    直到这个时候,长平公主才真正意识到一个问题:战争的本质。

    毫无疑问,战争的本质就是最暴力的手段,而这个手段是必须支付成本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成本由谁来支付。

    是大明子民还是缅人?

    虽然战争还没有开始,战争的残酷现实已经摆在了长平公主的面前。

    这种残酷,不是战阵之上的你死我活血肉横飞,而是对于参战双方方方面面的摧毁。不论是不是披坚执锐的士兵,也不远是不是在前线作战,事实上每一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都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参与到了战争之中,都受到了战火的波及。

    所谓的以战养战,就是把战争成本转嫁到敌方的民众身上。

    这话说出来简单,其中却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冷酷和无情。

    如果不能充分认识到战争才残酷属性,那就不要说起战争二字,更不要发动战争。

    因为战争从来都不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而是往往会超出想象。

    在长平公主的心目当中,战争仅仅只是局限于两军阵前的浴血厮杀而已,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以几千精锐摧破敌之主力,然后纠结起服从的缅人去打不服从的缅人,如此一来,既不需要庞大的兵力,更不需要繁多的银钱……”

    陈茂说的头头是道,不紧不慢的诉说着自己的战略构想。

    不,不仅仅只是大方向的战略构想,还有很多战术细节,甚至具体到执行方面……

    “陈……这应该不是你的临时想法吧?”

    战略大方向上的问题,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准确说出来,但是具体到战术安排,和具体的执行层面,则是用无数个细节堆砌起来的。

    这么多细节,绝不可能是“灵机一动”式的想法,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确实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陈茂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之后,旁边的皇帝却笑了。

    “皇姊只怕还不知道吧,早在两年之前,陈教官就有了这个想法……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而是汇集了很多人的意见和建议……好吧,我承认,早在两年之前吴山军校就制定了征缅的作战计划。当时陈教官曾经参与过作战计划的审阅……哦,对了,陈教官,那个作战计划的代号叫做什么来着?”

    “雨林二号。”

    既然早就有了针对缅甸、暹罗、安南作战的雨林二号方案,也就是说,肯定还有一号方案。

    这样的作战计划,全部出自于军校的参谋部之手,充满了详细到了每一个细节的推演和计算,当然不是黔国公沐天波那样的奏疏可以比拟的。

    “两年多以前,你们军校里就已经有了征缅计划,而且至少是两套计划……”说到这里,长平公主的语气出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停顿,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忠勇公此人,处处料敌先机,果然深不可测呀!”

    长平公主做梦都想不到,此类的作战方案绝不仅仅只是“雨林二号”这么一套,还有“铁桨计划”“后羿计划”等等诸多的作战方案已经基本制定完成,只差最后的完善和具体执行了……

    “雨林二号方案具体是什么样子我……朕也不知道,我没有那个权限,但陈教官知道。我……朕也是刚才听他说起才知道的。”

    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皇帝本人的态度完全就是轻描淡写,但长平公主的心情却愈发的沉重起来,甚至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担忧:“忠勇公早就有了征缅的意思,但是……他在北方啊……”

    李吴山在北,朝廷在南,而缅甸则更加靠南,谁能想到在两年前想到今日的局面?如果李吴山早就有了征讨缅甸的战略构想,是不是一定会越过朝廷?

    如果不是因为恰好朝廷也有了征缅的想法,李吴山会不会单独去执行这个“雨林二号”作战方案呢?

    到时候,大旗军则一定会从江南路过,朝廷到底让不让他通过呢?会不会因此产生摩擦?

    不管怎么做,那都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儿!

    毕竟的嫡亲的姐弟,只需看一看长平公主满是忧虑的脸色,皇帝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皇姊真的不必在意那些,连我这个当皇帝的都不在乎,你以为忠勇公会在乎吗?”

    虽然皇帝本人确实不在乎这个皇位,但这种话也就是在私下里谈论一下而已,这还是第一次当着陈茂这个外人说起。

    其实,皇帝的这句话意思就是:我相信李吴山不会把皇帝的宝座看在眼里,他想要的东西比皇位要重要的多。

    “你们两个都是从军校出来的,你们的想法应该大致相同,但我……我却不是那么想的,毕竟这是祖宗的基业,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江山,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下去……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长平公主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对着皇帝兄弟说道:“万岁,以后哇,这样的话语切切不可再提了……”

    “什么话?哦,我知道了,知道了。”

    长平公主嫣然一笑:“瞧瞧你,哪里有做皇帝样子?好在陈茂不是外人,否则的话,天家的威严何在?”

    “在陈教官面前,我就不必装模作样了吧。”

    “那好,既然忠勇公那边已经有了现成的章程,回头索要一份过来,我也看看那雨林二号作战方案到底是怎么回事,领教领教忠勇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风采。”

    “我……朕这就下旨,让忠勇公把雨林二号作战方案传到江南,顺便问问他北方的战事到底如何了,朕还牵挂着罗刹鬼呢。早就军校中的时候,我……朕就知道那罗刹鬼是我大明的劲敌,真的不能小瞧了那帮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