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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第十二章
农夫们都认为持续的欠收是地煞之错，完全没有从其他角度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便他们想要进行理性的思考，但是如果不能将这片宽广的领地上的各个区域对比着看，也是不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布鲁诺子爵虽然头脑灵活，却也不能理解农夫们的心理。虽然他也怀疑这并非地煞之错，但是却没想到是土地本身的问题。
相反，卡尔玛是一个习惯理性地思考问题的现代人。他阅读过无数书籍，而且推理能力超群，因此能够找出耕地欠收的根本原因。
“这土地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我不太懂农事，你们也来试着推理一次吧。”
农夫们相互讨论了好一会儿。
是土地里埋着什么吗？不是的。若是那样，土地从一开始就应该欠收才对。不久前，他们还挖了井，却只挖出了土和石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许影响收成的那个东西被埋在了更深处呢？
“难道是鲁玛施了诅咒？”
讨论了好一会儿之后，一个老农夫突然说道。
其他农夫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讨论还在继续。卡尔玛见此情形，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与地煞鲁玛勾结的传闻应该已经不攻自破了。
漫长的讨论结束之后，另一个老农夫站出来说道：
“应该是地力不好导致的，领主大人。”
“地力为什么会不好呢？是因为没有施肥吗？还是因为没有休耕（令土地休养生息之意）？”
卡尔玛看着农夫们，等待他们的回答。由于他是在都市长大的，对农事不甚了解。但是，对基本的农事问题，比如种豆科植物可以提升地力、休耕可以恢复地力等知识，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些呢？”
老农夫摇着手说道。
这里的耕作方式虽然比卡尔玛以前生活的世界的耕作方式落后，但是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的农夫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基本知识呢？卡尔玛严肃地看着报告书，说道：
“报告书显示，耕地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再过几年，收成就只能达到十年前的一半了。这可是关系到人民生存的大事啊。”
又有一些经验丰富的农夫被叫了进来。他们神情严肃地和大家一起讨论着。
卡尔玛也和手下们研究着地图。但是连农夫们都不知道土地究竟怎么了，他们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难道真的是因为受到了诅咒？”
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的卡尔玛十分无奈。
整个领地中，仅占总耕地面积三成的直属领地的耕地产量还过得去，可想而知，其他地区的耕地产量得低到什么程度。
如果产量持续降低，被饿死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必须要找到原因。”
尤斯米娜拼命地看着卡尔玛画的那张图。
即使亲眼看到鲁玛教教徒被屠杀的场面，她也毫不退缩。因为，他们从小就被教导，这些教徒侍奉着地煞鲁玛并且会施诅咒，所以理当受死。
魔法师是一种善于发现事物的问题，并且积极寻求答案的职业。不过，魔法师们不会像卡尔玛一样，对常识范围内的事物产生疑问。因此，在寻找耕地欠收的原因时，尤斯米娜的思路虽然比其他人的更开阔，但也没法摆脱自身的局限性，被禁锢在既定的思维模式中。所以，卡尔玛比作为魔法师的她先找到了原因。
“卡尔玛真是不可思议……”尤斯米娜心想。
在碰到棘手的问题时，卡尔玛总是能很快就找到问题的关键点。这是因为，卡尔玛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非常新鲜，所以无论面对什么事情，他都会用充满疑问和好奇的心态去接触。
尤斯米娜是在这个世界中长大的，她被称作天才魔法师，却没能比卡尔玛更快地找到问题的答案，因此她感到很惭愧。
看了好久地图之后，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刚刚到达领地时看到的麦田。比起其他领地的麦田，这里的麦子的颗粒并不饱满，因此她很失望。一想起这个场景，她的脑海中便跳出了一个想法。
卡尔玛叹息着说 “难道真的是因为受到了诅咒”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大腿。
“没错，就是诅咒。”
其他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她。
卡尔玛只是心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尤斯米娜却表示赞同。
“大家请看这里，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尤斯米娜将大家带到了北约克与相邻领地的交界处，用手指着位于交界线那边的耕地说道：
“若是自然现象，那与这里紧挨着的耕地也应该欠收才对。但是，那边的农作物的长势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农作物长得异常好。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吗？”
两边的耕地并没有被高山或者大海阻隔，人们只是在交界处随意地画了一条分割线，两边耕地的地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只有北约克这边的耕地欠收，这十分蹊跷。
“所以我们才会认为是诅咒。”
农夫们愤怒地说道。
“这不是诅咒，而是魔法。”
“魔法？”
“是的。这是一种吸收周围空气的戏法类的魔法。在相邻领地中，有人以魔法阵的形式施展了魔法。所以，那边的土地变得肥沃，收成很好，而这边的土地则变得贫瘠，导致连年欠收。”
大家十分震惊，议论纷纷。
卡尔玛也神情严肃。
“那片领地是属于谁的？”
博德面色凝重地答道：
“是泰诺兰子爵的领地。”
“就是和布鲁诺子爵打仗的那个子爵吗？”
“是的，就是他。”
卡尔玛严肃地问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这虽然不是黑魔法，但主使者却利用这种魔法达到损人利己的目的。
“禀告主君，泰诺兰子爵是一个连雇佣兵的委托费都会私吞的贪婪之人。比这更恶劣的事他都能做得出来。”
布林德苦笑着说道。
他因为与卡尔玛是朋友关系，所以在私下里都对卡尔玛使用非敬语，但是在公开场合，还是使用敬语。
“那么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也符合他的性格。”
泰诺兰子爵与布鲁诺子爵的关系很差，两人若在街上偶遇都会打个你死我活。而且泰诺兰子爵还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确实像他会做的事。
“不能这样轻率地下定论。有没有可以确认的办法？”
“可以通过辨认魔法的种类来查。”
尤斯米娜手持法杖追踪魔法的源头。法杖上的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大地。地上的光芒就像水流一样向着相邻的领地流淌过去。
“我在贫瘠的土地上施了魔法，魔法就向着那边流过去了，对吧？”
尤斯米娜指着那道光芒说道。
农夫们全都张大嘴巴，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折磨了他们数十年的问题，竟然被才到这里一个月的卡尔玛他们找到了事发的根本原因。
“我们得马上攻入泰诺兰子爵的领地，取了他的狗命。这是他因为毁掉我们的领地而应付的代价。”
博德涨红着脸说道。
耕地已经欠收十多年了，每年被饿死的人只增不减。现在，作案的嫌犯终于被找到了。大家都想马上发起进攻，杀掉泰诺兰子爵。
“我们现在是可以这样做的时候吗？他们不来攻打我们，我们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卡尔玛苦笑着说道。
大家忍住怒气，不再说话。
与皇宫骑士团的那一役中，领地损失了一大半兵力。而且卡尔玛带过来的人也非常少，他背后又没有任何势力支持。所以，对方没有趁机攻打过来已是万幸。
卡尔玛问道：
“该怎么做呢？要破坏对方的魔法阵吗？”
“如果不侵入泰诺兰子爵的领地，就无法破坏这个魔法阵。当然，我们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案。只要在两片领地的交界处设置一个干扰地力流动的魔法阵就好了。”
“那明年耕地的收成就会变好吗？”
“不一定。这还要看地力的恢复情况。”
戏法类魔法阵的效率原本就低，通常最少需要五年才能产生效果。依照现在耕地欠收的情况来推算，这个魔法阵至少已经设置了十年以上。那么，地力至少也要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大家都神色黯然。
现在食物已经匮乏到人们连麸皮都要吃了，若是还要继续欠收十年，恐怕大家都得饿死。
卡尔玛与大家一同回到了城中。
“如果地力恢复还需要十年，那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生活在耕地欠收地区的人们，必须全都迁到这边才行。”
他看着地图考虑了很久之后，指着他画的三角形的一角说道：
“去开垦黑暗森林吧。”
森林的地力非常好，所以树木长得十分茂密茁壮。若是将森林开垦成耕地，就算不施肥，谷物也会长得很好的。
“领主大人，这边是黑暗森林，一不小心就会被猛兽咬死的。”
农夫们害怕地说道。
“被猛兽杀死和被饿死，哪个更好一些？”
卡尔玛反问道。
农夫们一脸的不高兴。卡尔玛的话虽然不错，但是，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将祖上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土地丢弃掉，而进入充满危险的黑暗森林呢？
卡尔玛看了一眼农夫们的表情，说道：
“你们好好想一想吧。这里有损失报告书，这报告书上写着，生活在托雷顿的部族每年都是按照相同的路线侵入我们的领地的，就是这样。”
他在羊皮纸上画了一条斜线，这条线贯穿了他之前在三角形内圈出的最贫瘠的那块土地。
卡尔玛正是在那里遭到了西里卡族族人的袭击。那个地方正好与相邻领地接壤，道路四通八达。交界线两边的人们常常会抢占种植作物的先机，因此那里的地力最活跃，所以泰诺兰子爵的魔法阵从那个地方吸收的地力最多。而且，也正是因为此地地理位置优越，生活在托雷顿的部族才会只从此地侵入。
“即使你们继续耕作也还是会欠收。就算你们好不容易收获了一点粮食，也会遭到抢夺，甚至落得人财两空。你们觉得，是对付人容易一些，还是对付猛兽容易一些呢？”
“对付猛兽更容易一些。但是领主大人，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搬走的，不是吗？”
“这是当然。要你们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搬到一个陌生的新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呢？但是我反复考虑过，觉得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了。奈德，你很擅长射箭，对吧？”
“只是胡乱学的，领主大人。”
一直表情严肃地听着农夫们和卡尔玛谈话的奈德回答道。
卡尔玛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能够将逃跑中的人的背精准地射穿，胡乱学是不可能达到这水平的。像你这样平日忙着干农活的农夫，是怎么学会这射箭技术的？”
奈德的脸色微变，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领主大人您。庄稼收成不好的时候，我曾经进森林里狩猎过野兽。”
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一个老农夫则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竟然这么大胆……”
既然农夫们可以进去打猎，就说明黑暗森林里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危险。
在森林里猎杀野兽，就等于侵犯了领主的财产。奈德已经犯了足以被判死刑的重罪。
“看来村里的年轻人都是善射之人啊。年轻人都在森林里打猎吗？”
“是的，领主大人。求您只处罚我一个人吧，这件事是我领头的。”
奈德咬着嘴唇说。
“我并不是为了要处罚你才问这些问题的。我只是想证明森林里不光有危险的地方，还有安全的地方。今后森林将会对外开放，你们就去那里开垦。明白了吗？”
“好啊……”
大家一齐发出欢呼声。
“动员全体士兵一同开垦。开垦完成后，把开垦好的土地用篱笆围起来，并在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设置陷阱。之后，就可以以此为中心逐渐向外扩张。大家的射箭技术都挺厉害的，再加上篱笆和陷阱，足够对付野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农夫们表情严肃，他们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卡尔玛接着说道：
“你们要是肯这样做，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归你们所有。”
农夫们动心了。他们对土地有很强的执念，没有比这更能让他们动心的了。
他们慎重地考虑了好久，才开口道：
“这不是我们几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我们得召集所有村民一起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
“我不是要你们去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要你们去说服他们。耕地一直欠收，你们必须搬到那边去才行。一定要向大家说明情况，并说服他们，不然大家都得被饿死。还有，关于泰诺兰子爵的事情要绝对保密。我们还没有应对敌人的方法，若是泄露出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卡尔玛严肃地说道。
“遵命。”
农夫们面色沉重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