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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的天气，饶是南方也寒凉的彻骨，雨天更是如此。
可纵然如此，叶芙蓉仍是在院子门口跪了一宿，愣是一点偷懒都没有。
一大早清早起来，已经传遍了院子。
虽然外人不太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二小姐要这样跪在客房那边，可是陈瑾院中几个大丫鬟倒是能够猜到一二了。昨夜小姐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刺客是芙月小姐安排的。
如此想来就简单很多了，该是芙蓉小姐想要为妹妹求情了。
不过，他们至今都没弄明白，这几位客人是多大的官儿。连他们老爷都不敢多说一句，处处陪着小心呢！
“小姐，你说芙月小姐会有事儿么？”红柳低声问道。
她今天早晨去厨房还听到大家都揣测再三呢。
陈瑾浅浅的笑，话中有话的说道：“有没有事儿倒是要看有些人要什么。”
三个丫鬟都不是很懂，陈瑾没有解释什么。
正待红柳欲再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通传，来人正是范嬷嬷。
范嬷嬷一进门就满脸堆着笑意，她道：“奴婢见过大小姐，老夫人听说大小姐昨晚受了惊，心中担忧的不成样子，一宿茶饭不思。这不，今儿一大早就赶紧差老奴来请大小姐过去让她好好看一看。”
陈瑾微笑道：“还好的，也没什么。昨日那位方大夫已经看过了。”
她倒是没耽搁，立刻换上了大鳌，说道：“走吧。”
范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她心中对大小姐的事儿是明镜儿一样，因此对她格外的客气。她道：“大小姐撑着伞，小心些。昨晚下了一宿的雨，今早还淅淅沥沥不停呢！”
又十分热情道：“老奴扶着大小姐吧，您身子骨弱，这地又滑，可别摔着。”
陈瑾浅笑：“不用了，我还好的，嬷嬷小心一些。”
几人刚出院子，就看方太医提着药箱，一手撑伞往这边而来。双方打了个碰面，方太医眉头紧蹙，认真道：“叶小姐，我昨日才跟你说过，你现在中了毒，该是多休养，您昨日还答应了我。今日就这样乱跑，如此不听大夫的话，哪里会早早好起来？”
陈瑾：“其实我也不是很严重的。”
“严不严重是我这个做大夫的说，难道叶小姐自己就能决定？”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老婆子，语气不是很好：“你们小姐年纪小，不知道深浅，您这样大年纪怎么还能由着她呢？”
一句话倒是说的方嬷嬷不知说什么才是。
方太医十分的认真：“还请叶小姐回房。”
陈瑾沉默下来。
方太医道：“您的剑伤虽然不重，但是您中毒了。您还是听我一句，若是您的毒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谁都不好交代的。”
陈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似乎是想了想，终于说道：“好。”
她看向了范嬷嬷，开口道：“嬷嬷，祖母那边，还请劳烦帮我解释一下。”
方太医是不知道陈瑾身份的，他只是以自己一个大夫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儿。
叶芙蕖小姐的身体确实不适合走动，毕竟她是刚刚中毒，具体情况还不敢全然肯定。
他道：“叶小姐，请。”
范嬷嬷深深的皱纹，笑呵呵：“大小姐身体不好还是赶紧回去休息。老夫人那边，我过去禀一番。”
陈瑾浅笑道：“等我身体稍微好一些，我就过去看望祖母。”
方太医与陈瑾一同回去，熟练的为她把脉，之后针灸。
他表情很严肃，认真道：“叶小姐自己也是学医之人，知晓有些其实不应该我叮嘱的。你千万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若是年纪大了，到时候就知道有多吃亏了。”
虽然方太医脸色很严肃，但是陈瑾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毕竟，医者父母心，总归是为她好的。
她浅浅的笑，说道：“我知道了。”
方太医又道：“叶小姐除却中毒，身体也颇为虚弱，冬日里多休养才是正经。”
他其实有些不解，叶芙蕖小姐明明是懂医术的，但是她的身体真的称不上好。若是说起来还不如他一个五十来岁年过古稀之人，如此想来倒是又多言了几句。
“叶小姐该是多调养一些。”
陈瑾察觉他的关心，含笑道：“我知道了。不过方大夫，有一句话您说错了。”
方太医抬眼看她，不知自己那句话有问题。
陈瑾微微垂首：“我不是学医之人。”
她抬头，浅笑解释道：“我只是自己看过医书，偷偷学过把脉和分辨草药。只是这些真的称不上什么医术。而且，没有正经学过医术，我觉得自己不能算是学医之人。学医是悬壶救世，救人性命的。我做不到，称不上的。”
方太医诧异的看她，有些不可置信，他缓缓道：“你没有学过？”
陈瑾摇头。
“自然没有。”
方太医很想问，若是没有，你为什么可以控制住五殿下的情绪，只是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就将这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天家既然说现在不是问的时机，那么他便是不能多问。
“叶小姐多休息，按时喝汤药，我傍晚过来再为您针灸一次。”
陈瑾点头道了谢。
方太医倒是不说什么，他又看了一眼陈瑾，难得的放松，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叶小姐更像陈夫人。”
陈瑾挑眉，竟是难得的没有露出一分马脚。
她笑着说道：“您见过我姨母么？”
方太医颔首，他道：“自然，当初容家的两朵花，许多人都知道的。不过倒是没有想到，一位嫁到了长宁，一位嫁到了清河。二十年前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
陈瑾越发来了几分兴致，她问道：“怎么方大夫之前也认识他们么？倒是没听我姨母提起呢。”
她娘与娘家关系很不错，经常与京城的外祖父家走动。倒是从来没听她娘提及这位方太医呢。
方太医笑了起来，说道：“其实当初我与他们不算是相熟，不过见过而已。不过你姨母嫁入陈家之后我倒是接触过。他们药铺有些稀有药材，很难得的。你姨母一个女子能将陈家的生意照看的很好，滴水不漏，十分令人敬佩。”
陈瑾灿烂的笑了出来。
若是夸奖她，许是还没有个什么，但是若是夸奖她娘，她可就高兴极了。
她认真道：“姨母确实很能干的。”
陈瑾开怀的样子太灿烂，往日看她冷冰冰的几乎不说话，像是一株冬日寒梅。可是现在却灿烂的仿佛一株盛世牡丹。
“叶小姐与你姨母关系很好。”
陈瑾轻轻摩挲杯子，说道：“我自小就住在寄悠谷，自然与姨母一家亲厚。”
方太医含笑点头，“其实像你姨母挺好的。”
他话中有话，不过到底是又没有说的更多。
陈瑾疑惑的看向了方太医，方太医视线立刻别开了。
陈瑾试探道：“方太医还是见过我娘的吧？”
她声音轻了几分，低语道：“我娘过世的时候我还早，其实已经有些不记得她的样子和性格了。若是您认得我娘，还请告知我一二。”
方太医摇头，他道：“叶小姐想多了，我真的不认识你娘。只是当初……你娘差点与我侄子订婚，因此我对她有些印象罢了。”
有时候想来就是如此，很多事情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当初他大哥一家分外的恼火容家。可是想一想，于叶家来说是憾事，可是于他们家来说，也许又是好事儿了。
毕竟，容二小姐这样温柔如菟丝花一般的女子，总归不那么能当得起一个家。
其实也是因为叶夫人容二小姐的自杀，他大哥一家才和容家再次走动起来。毕竟，人都不在了，还计较什么呢。
想一想，颇为讽刺。
“我对你娘是真的不了解，不过我想你倒是可以去问一个人。”
陈瑾嗯了一声，疑惑的看向了方太医。
方太医道：“你可以问问你四婶，她该是知道的。”
他大概二十年没有见过那个人了，因此第一眼看见只觉得面熟的，倒是没想到是什么人。若不是今日突然提起当年的旧事，他也未必想的起来。
“我记得她是我大哥妾室的外甥女儿，当初投奔过来也住了一段时间的。虽然时间久远，但是依稀记得他们年纪差不多，大抵该是认识的。你问她比问我有用多了。”
方太医也不敢在这边久留，又是言道了几句，起身离开。
陈瑾看着方太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原来，四太太这点倒是没有撒谎。
不过她怎么又会和叶德召勾搭上呢？
陈瑾揉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一切都近在眼前，可是又远在天边。
“小姐，小姐！”绿柳匆匆进门，她倒是鲜少这样不沉稳。
陈瑾扬眉，问道：“怎么了？”
绿柳深深喘息，她拍胸道：“芙蓉小姐昏倒了。”
陈瑾一点都不意外，一个大男人在大雨天跪一宿都未必扛得住，更何况是叶芙蓉一个姑娘。
绿柳又道：“她被咱们家的客人抱进了别院呢。”
陈瑾失笑出声，她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滑动，低语：“这更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