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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伫立在幽暗的光线中，相隔的距离恰好能看清彼此的五官。叶诏将手中的文件扔到办公桌上，然后坐下来。“来探听什么？”
“你以为吗？”风铃走上前两步。
叶诏嘴角扯动，道：“你想知道的永远不会知道，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根本就不清楚我想知道什么。”风铃又向前走近两步。
办公桌上放着一盆仙人球，一端已经开出黄色的花朵，风铃还从未见过仙人球的花，花有一种冷清幽静的美，使她不由想起了易乘秋，穿着二十年代旗袍的易乘秋就像这株仙人球的花骨朵。
不只办公桌上放着植物，办公室还多了一排铁艺花架，摆放着十多盆花株，有吊兰，有海棠，还有一些风铃叫不上来名字的花。
沈涵真是个好兼职秘书，短短的时间把叶诏的办公室布置得这么有情调。不像自己心怀目的，每日简单做做清洁，然后就是窥视。
“这花真好看。”风铃就是风铃，不管是多尴尬的场面，她总能说起题外话。
偏偏叶诏不吃这套，道：“好像我们两个都容不下对方在这个人世。”
风铃一怔，自己真的有容不下叶诏活着吗？这恐怕只是叶诏单方面的看法，是他容不下自己活着，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充满敌意。
她想起了夜里会变脸的叶诏，应该是短暂抛却敌意的叶诏。
“叶诏，我不明白你说话为什么要如此尖锐，是仅针对我，还是对别人也是如此。”
“因为你有企图，有目的，被我看出来了。”
风铃吐出一口气，道：“我是为了寻求真相来到人羲公司，但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对你抱有敌意，甚至也曾被夜中的你温柔对待而迷惑。白天黑夜截然不同的你，哪一个是真实的你，或者是你的做戏。”
叶诏哼了一声，他看着左手小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宝石在这幽暗的光线中发出夺目的光芒。莫名地，他想起了一句话，似乎是他曾说过的。
“没有表白的爱情是神圣。它在那颗藏而不露的心的幽暗中，光彩闪烁，犹如宝石。”
风铃凝视着他的面孔，道：“我想，那个夜里温柔的和蔼可亲的才是真实的你，所以从东野阳的世界出来吧，你不是东野阳，你不需要变得像他，也不需要继承他的思想，更不需要……”
“住嘴。”叶诏勃然大怒，拾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向风铃砸了过去。
文件没有砸中风铃，从风铃的头顶飞了过去，砸到了门板上咣当一响。
“你这人脾气真坏，喜欢你的人真是倒霉，醒醒吧，做回你自己，叶诏。”说完，风铃转身走向门前，门打开了，外面站着沈涵。
沈涵向办公室里看了一眼便关上了门。
“沈经理，你还在这里啊，我以为你早走了。”风铃的心情并没有被叶诏弄砸。
“等你出来。抱歉，我在外面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沈涵送风铃出去，一直目送风铃的车开远才离开。
风铃开车来到江堤，如果阿难看见自己说不定会来江堤，于是她一直等待，等到天黑，又等到了凌晨，阿难始终没有出现。
“阿难只会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出现，既然这样，他一定随时在我不远的地方注视我，那他其实是和我在一起的。”
风铃抚摸被江风吹冷的胳膊，她环视四周，除了风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动静。“阿难，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吧，来见我。”
无人应答。
“你再不出来，我就跳江自杀了。”风铃又威胁道。
还是没有动静，风铃想了想，自己光喊不动的也不像是自杀，阿难很容易看穿自己的。“我真的自杀啦，自杀啦，阿难，我自杀啦！”风铃又喊了几嗓子。
四周悄无声息，风铃慢慢走下江堤，她一边走，一边看。“怎么还不出现？难道他不在吗？还是他不知道我来了？”风铃心里打起鼓。
走到江堤的树林里，再往前二十多米就抵达江水了，风铃噘起嘴，如果真到了江水中阿难还没出现，自己就不要理他了。
虽这么想，但风铃还是四下看着，树林里一片漆黑，月光没有照进来，只有斑斑点点的光闪烁。
“人在哪里呢？不会真没来吧？”
江水近在咫尺，只要伸出一只脚便能踏进去，但这个时候阿难还没有出现。风铃为难了，自己到底要不要跳江呢？都喊出要自杀了，这要是不跳江好像说不过去。
嗯，做个样子吧。
风铃脱了鞋，伸出脚踏向江水中，一时脚尖先触到江水，深夜中的江水很凉，冻得风铃打了一个寒颤。“不跳江了，别冻死我。”风铃坐在沙滩上穿鞋。
这时一道挺直的影子倒映在江面上，风铃下意识地转过头，她什么也没看清，整个人便跳了起来，不由分说抱住那人的腰部。
“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就跳江自杀啦！”风铃埋怨。
那人笑着，声音如在林间宛转回旋的风。“你那么热爱这个世界，怎么会自杀呢。”
风铃也嘿嘿地笑，道：“你真坏，就看我表演对不对？”
“没有，我是真的才来。”
风铃将头依偎在他的胸膛，倾听里面的心跳声。“以后我们每天都见面，好不好？”
“不好，我们不能每天见面。”
“为什么？”风铃的笑容凝固了。
“我并不是像你那样无拘无束的，因此我什么都不能应承你。”
风铃抱住阿难的双手松了松，但很快抱得更紧了，她踮起脚，在阿难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幽暗中的人，至于我是谁，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答案。”
“对你喜欢的人也不能说吗？”风铃抬起头直视他。
阿难愣了愣，面前的那双眼睛像是宝石那样光彩，而宝石是最坚硬的，所以无论说什么她都能承受得住。“我，其实，其实不喜欢你。”
风铃脑中轰然一响，她下意识地松开了阿难，后退两步。
“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屡次救我？”
阿难怔住了，风铃盯着他道：“你说不上来吧，或者我替你说，你是个有正义感的热血青年，见义勇为，这个理由怎么样。唉！阿难，你都不会撒谎的。”
“我，我没撒谎。”
“好吧，你没撒谎，你不喜欢我，但是从现在开始，你来喜欢我。”
“我不会喜欢你，风铃，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
风铃盯着他看，夜里的他的眼睛仍是如天而降的星子，两人就这样久久沉默。
良久，风铃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原来，你今夜来是给我说这些的，那好，我就如你所愿。”说完，风铃转身向江堤上跑去，但是跑出几步她又返回来，抱住了阿难的腰。
温暖在阿难的躯体流淌，全身的血脉都仿佛着火了，阿难忍不住也想要拥住她，可是风铃却松开了手，转身又向江堤跑去，没一会汽车发动起来，将这江堤抛得远远的。
阿难在江滩蹲了下来，地面是细细的沙，他伸出手指在上面划着。
月亮从一堆乌云中钻出来，月光投射下来，映在那几个字上。
杀你，所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