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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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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我去。”

    翌日清晨,孟溪早上八点准时敲响杨小玉的办公室,交出他的答案。

    杨小玉孤身坐在办公桌前,“坐吧。”她指向身前的躺椅,她有一些话还想和孟溪聊一聊,才特地支开马佑山,单独见面。

    孟溪怔住一刹,点头向前,不知杨小玉有何用意。

    “你和顾方诚话别了?”杨小玉见孟溪的神色恢复往日的平淡,不再是昨日的纠结神色,大致清楚他心中决心已定。自然,也与该道别的人道别。

    提到顾方诚的名字,孟溪心头有几分黯然,他与顾方诚朝夕相处三年时间,同吃同住,骤然间分离,他一时间竟不愿面对。

    杨小玉双眼微眯,心头起疑,“你们昨天去做了什么?”钱悦这两天忙着处理鹫塔新收的信息情报,影伏计划快要进入下一阶段,她便没有追踪孟溪的行踪。也将没有眼睛注视的一天还给他们,虽然他们不会知道。

    “昨天,去了游戏城玩。”孟溪像是做了错事般将头缩了缩,老实回答道。

    杨小玉对孟溪和顾方诚资料了然于胸,听见行事间早已脱去稚嫩成熟稳重的孟溪忽然冒出孩子气的一句,低头细想便找到根结。

    “玩得开心吗?”杨小玉问。

    孟溪脑中浮现昨日和顾方诚赛车时的欢笑,顾方诚输了比赛又气急败坏的模样。

    “开心。”他迟缓地感受到,这是他很多年,很多年,最开心,最轻松的一天。

    孟溪回答的认真,杨小玉知道,如她最初设想的一样,顾方诚身上的阳光,终究治愈了孟溪身上隐藏多年的自卑。

    如今的孟溪,才是影伏计划的最佳执行人。

    温暖的亲情,友情,爱情,无论是哪一种,都有治愈的能量,

    它能在黑夜中替你照亮前面危险的荆棘。

    “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孟溪鼓起勇气抬头,渴望地看向杨小玉。

    “你问。”

    “我参加计划后,顾方诚怎么办,他毕竟也训练了这么多……”

    言下之意杨小玉自然能体会,部里在他们身上投入这么多,不可能会就这么浪费。只是问题好回答,孟溪发问的动机却值得深究。

    以她的分析,自然知道孟溪选择接受任务,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就是顾方诚。孟溪不愿意顾方诚走上这条路,所以他毅然决然的放弃自己。

    只是,无论是一同游戏城玩乐,还是临别前超出友情的牵挂,都令她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在其中。

    “他会进入禁毒大队实习,毕业后考取警察。”

    孟溪眼中最后一丝希望湮灭,他最私心最私心的渴望,便是他能与顾方诚并肩战斗,只可惜,事情不总能如愿。

    “嗯,谢谢老师。”按照规定他不该有此一问,杨小玉也不该回答他,两人都违背了保密原则。

    “回去吧,十分钟后会有人通知你们,将进入分别的实习考核期。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用这张脸面对顾方诚和冯哲。”杨小玉想说什么,却又压下,化作几分叹息。

    孟溪默然低头,他知道,昨天的影伏计划中写过,他卧底前,要进行面部改容。改容的概念图他也看见,虽不会大改,但是微调后也只有熟悉他到骨子里的人才能辨认出。

    “我还能改回来吗?”孟溪低声问。

    “当你的任务彻底终结的一天,或许可以吧……”

    彻底终结?孟溪明白,人的欲望是永远不会消失,对毒品的渴望也永远不会停止。终结的一天,恐怕他到牺牲,都不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去吧,你还有几分钟时间。”杨小玉安慰地轻拍孟溪肩膀,知道从做出决定,到接受消化这一切,孟溪还需要一些时间。

    孟溪点头,沉默地离开。

    杨小玉盯着他的背影,心头一声轻叹,她看明白了一些东西,可是这份尚处在萌芽之中的情感,再也没有出口之日。

    ……

    “孟小溪,你回来的正好,孙叔叫我们过去呢!”

    走在宿舍楼下,孟溪迎面遇上顾方诚,见他一如往常眉飞眼笑,乐天的模样。他也振奋精神迎上去,“走吧。”虽然他对接下来的剧本心知肚明,戏总要演下去不是。

    “孙叔,我们到啦!”推开格斗馆的大门,顾方诚人未至声先到。

    老孙头就坐在拳台边上,花白的眉毛一皱,“嚷嚷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找揍?”他和童大爷,还有为老不尊的老校长喝了整宿,那俩还横七竖八的睡在水房里没醒酒呢。

    要不是赶着给俩小子送行,他也不会放着觉不睡跑到格斗馆来。

    “哎呦,孙叔你这是喝了多少?”一走进就闻到滔天的酒味,顾方诚捏着鼻子眉头紧蹙,“不是都跟您说过多少次,酒要少喝,伤身体的。您和童大爷年岁都不小了,得好生养着。”

    “去去去,要你小子管!”老孙头恨不得一脚把这个蒙在鼓里的笨蛋踹飞,自己都懵不拉几,居然还敢管他的闲事。

    “半个小时后校门口有两辆车接你们,你们赶紧滚去实习。”老孙头伸手在两个少年头上分别赏了个爆栗,“迟到没人等你们。”

    “……等等?”捂着脑门的顾方诚忽然觉察出不对,“两辆车?”

    “你和孟小溪分到不同的地方实习,不用再看着对方生厌了。”

    顾方诚心头如遭重击,一路跟在孟溪身后沉默地走回宿舍。

    “孟小溪……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楼梯上,顾方诚失落的开口。整栋楼早在半月前放假就已经空荡荡,只有他们203还住着三人。

    “是啊,估计是特训的一部分吧。分开考核。”孟溪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宽慰道。

    顾方诚皱着眉头,站定身子,仔细想了想转身就往楼下跑。

    “你做什么?”孟溪一把按住顾方诚,不让他冲动行事。

    “我去找孙叔改任务,我们搭档这么久,为什么非要拆开实习?”顾方诚第一次对命令产生想要拒绝的心思,把他和孟小溪拆开,不是摆明刁难人吗?

    “不行,我还是去找杨老师吧,她说了算。”

    孟溪心头既是温暖又是黯然,然而命令就是命令,手下用劲扣住顾方诚肩膀穴位,不让他挣脱。

    “你何时见过下达的命令,还能更改?”

    顾方诚不忿,“这个命令明显就有问题,不能改吗?”

    “什么问题?”孟溪反问。

    顾方诚张嘴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原本的话却吞没在喉咙中。是啊,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将他和孟小溪拆开来实习,甚至拆开就是实习的考核目的,判断他们是否有独立执行任务的能力。

    道理他都明白理解,可是情感上又怎么能如此理智的接受呢?

    “执行命令吧,我们只有半个小时收拾行李。”孟溪见顾方诚脸色低沉,再难蹦起脸颊装作无事发生,索性转身往宿舍走去。

    不知情的顾方诚都是如此难过,何况是知晓全盘计划的他。

    “小哲?你怎么也在这里?”推开宿舍门,孟溪便瞧见一早出门的冯哲正蹲在自己的储物柜前往行李箱内放置衣服。

    “老大,三哥。”冯哲越过孟溪肩头看向身后魂不守舍模样的顾方诚觉得奇怪,“三哥这是怎么了?”

    孟溪没有回答,而是佯装不知的指着行李箱,“你也要走吗?”

    “是啊,老师说我要去实习,马上出发……也?你们也要走?”冯哲惊讶道,他以为离开的只有他一人而已,没想到……

    “嗯,我们也接到命令,半小时后离开。”孟溪将自己的背包打开,往里随意地装置行李。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都不再有意义。

    “原来都要走了……”冯哲情绪有几分低落,他还以为顾方诚和孟溪会留在这里,至少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能见到自己的这两位哥哥。

    挪开昨夜还在翻看的行为心理学,孟溪将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币摊在掌心,心头有些唏嘘。

    他们203,就这么散了,在其他两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一人知情的情况下,散了……

    三人沉默的氛围一直维持到校门外,三辆越野车一字排开等待着他们。

    “孟小溪。”身后的顾方诚忽然叫道。

    孟溪转身,凝望着他。

    “你给小爷记住,一年后的名额一定是小爷的,小爷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你衣锦还乡,证明给那些人看!听见没!”顾方诚红着眼圈,喝声道。

    孟溪心头颤动,原来顾方诚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只是可惜……只是可惜造化弄人……

    手掌隐在裤兜里,掌心的金币被紧握,嵌入皮肉带来清晰的刺痛。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用平稳的声线,轻声道:“好,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他不能露出马脚,不能被顾方诚察觉他有异样,他需要克制,需要忍耐。

    憋了一路的离别愁绪,顾方诚再也忍不住,冲上来粗犷的和孟溪紧紧地抱在一起,“孟小溪!你给小爷记住,不准让!小爷要堂堂正正地赢你!”

    “好。”

    “去实习,你不准被别人欺负听见没有!”

    “好。”

    “除了小爷,不准别人叫你孟小溪,知道吗!”

    “……好。”

    冯哲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鼻子有些发酸,“老大,三哥,我也能抱一个吗?”

    顾方诚和孟溪松开紧抱的手臂,盯着冯哲委屈的脸感到心头发笑,真的是到哪儿都是电灯泡。

    “来吧。”孟溪向冯哲张开怀抱,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记住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被人欺负记得找‘三烂’给你报仇。”孟溪笑着叮嘱道。

    顾方诚听见三烂的名字,跳脚地扯开冯哲的手臂,“不准叫三烂!还有,放开放开,我还要抱小哲呢。”

    霸蛮地将冯哲从孟溪身前抢走,顾方诚也细细叮嘱道:“有事就给小爷电话,别一个人藏在心里知道吗?”

    冯哲眼眶有些湿意,拼命地点头,“好。”

    一旁等待的司机纷纷走下车将他三人望着,催促之意明显。

    孟溪转过身,嘴角轻抿,压下心头难受。朝两人挥手,佯装洒脱道:“走了。”

    知道不能再做拖延,顾方诚定定地看向孟溪,“一路小心。”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实习工作究竟会是什么又会不会经历危险,只能送上最笼统的祝福。

    “嗯。”孟溪一直站在车外,目送顾方诚和冯哲转身蹬上越野车,目送他们远去。似乎想要将他们的面容,背影,牢牢地刻在心底,终身不忘。

    眼角再也挂不住泪水,脸上留下一道湿痕。

    他知道,这一分别后,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