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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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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霏微,落叶满地。泥泞径上,一把纸伞,三道人影,垂眸各有愁伤。

    苏暮卿垂首望着地面上的枯叶,在风雨里飘摇缱绻偏飞,心中一片惘然。她伸手想要抓住它,却发现它早已飘飘荡荡地离开脚边,没入风雨中。

    绿儿二人一蹲一站立于她的身边,既然劝不动,唯能静默地守候着,只是各自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疑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紫儿和那侍卫怎又还不回来?

    苏暮卿幽幽地长叹一声,明眸中的困惑终究不曾释然,她如一个顽皮的孩童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泥泞径上的淤泥,柔软而又包容,在雨的冲刷下,为她挖出的一个个小洞又渐渐地让流过的细泥填补。

    “阿嚏。”为雨水洗礼的身子终是感到了秋意的寒。

    绿儿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小姐,我们该进屋了。”

    苏暮卿固执地摇摇头,她不要进去,外边的凉意正好能够让她清醒清醒,让她确信复仇是不是一定需要残忍的手段,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而她能不能做到。

    昨夜小叔说让她别管一切,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中,可她真得能够做到不管吗?他们不会牵扯到她吗?

    有太多的事儿她找不到答案,那日道长说心中既会痛,那就放弃执念。她都想了好久,自己能够活着靠得就是这一份执念,倘若复仇这执念都消失不见,她定然如那行尸走肉,所以她绝不会抛弃执念。只是,复仇真得是需要伤害那些不小心牵连进来的人和感情吗?

    蹲在一边的朱儿将苏暮卿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她低低道:“小姐,不是每件事儿都有答案的。该是进屋了,你若喜欢外边的雨。进屋去换身衣裳再来,可好?”

    苏暮卿还是摇头,屋子里太暖,太能让神经松懈,她不要这样,而且她还想要静一静。她幽幽道:“你们都进去吧。”

    两人丝毫没有动,也如她那样固执,静守在一边。

    苏暮卿嘴角微动:“把伞留给我。”

    绿儿二人相视一眼,终归是将纸伞交给了苏暮卿,而她们悄然退下。却不曾真得离开,只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望着她。

    伞柄上残留着绿儿手心的温度,苏暮卿紧紧地握着。再一次低低地啜泣起来,压抑的哭声萦萦绕院。

    绿儿二人也不自觉地落下眼泪,小姐心中究竟是承受着怎样的痛楚,她们看不到,平日里那么温柔。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明眸如皓月,仿佛这世间的忧愁都与她无关一样。可这两次,她们终于明白小姐的笑容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疼痛,就连哭都那么压抑。

    这时,李汉林推开屋门。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神情有些憔悴,他望见站在雨里的二人。眸间闪过诧异,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方才瞧见细雨里纸伞下蹲着一个人。他站在屋檐前驻足片刻,听着那低低的哭声,心底不由升起怜惜。

    李汉林走入雨幕里。向着苏暮卿走去,走得越近。她的哭声更清晰更压抑,呜咽不止。他绕到苏暮卿的面前,蹲下身子道:“郡主,浑身都淋湿了。”

    苏暮卿缓缓地抬起头,看见眼前蹲着一个只披了件薄衫的李汉林,含着泪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歉意。

    李汉林低低地咳嗽了声,又道:“郡主,莫要让担心你的人难受,她们也都淋湿了。生病会很难受。”

    苏暮卿微愣,直直地望着李汉林,他披散着的发丝上沾染了许多雨珠,论身份和地位,其实他不比她低,却是要在这儿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她,几乎是日夜不能离开。其实不在这儿,他该是过得更潇洒,他们都一样。似乎她的存在,她的重生,给许多人都带来麻烦。

    苏暮卿轻轻扯动嘴角,淡淡的声音从冻得发青的嘴唇里溢出:“对不起。”话落,泪水再一次滚落,手轻动,将纸伞往他的身上挪了挪。

    李汉林轻滞,黑眸中掠过不明所以。不过在雨中说话终归是容易染上风寒,他低声道:“郡主,得罪了。”

    言毕,李汉林点了苏暮卿的穴道,不顾她泪眸中的抗议,将其抱了起来。

    纸伞落地,两人彻底沐浴在雨水之中。

    绿儿见状,赶紧地上前拾起纸伞,踮着脚为他们撑着纸伞。回到厅堂,李汉林解开了苏暮卿的穴道,道:“郡主,你不小了,任性也该是有个头,即便她们是丫环,也莫要让她们累倒。”

    苏暮卿背脊一僵,视线向着淋得湿透绿儿与朱儿望去,不禁动容,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汉林低咳着笑笑:“那卑职就告退了,你们照顾好郡主,最好都尽快地泡个热水澡,免得寒意侵身。”

    朱儿已拎着热气腾腾的水走向里屋,手脚利索地忙碌着。屏风后,片刻氤氲一片,雾气蒙蒙,带着暖暖的气息,花瓣轻浮水面,香气撩人。

    苏暮卿整个人沉入到水中,青丝与花瓣缠在一起,漂浮在水面上。透不过气的感觉让她一幕幕地回想起曾经她落江时的感觉,胸口那么闷,脑袋那么胀,而一切感觉都清晰的袭来,她们那般对她,她为何还要为她们感到难受呢?明明就是自作自受,明明就是……一遍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可她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那一片留有的柔软。

    苏暮卿猛地抬起头来,溅出的水珠落在屏风上、地上……在屋中烛灯的照耀下,滴滴晶亮。

    她跨出浴桶,娇嫩的肌肤上一粒粒水珠滚落在地上,带来的还有一丝凉意。她扯下屏风上的白色浴布,擦干身上的水气,穿上绿儿递进来的衣裳,淡淡道:“你们且下去吧,也该是去泡个热燥,若是染上风寒了,这院子可就没人伺候我了。”平淡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疏离之感。

    绿儿微有些诧异,却也只当是小姐还在闹情绪,与朱儿恭敬地退了下去。

    苏暮卿望着铜镜里清晰映照出来的自己,神情憔悴茫然,面色也是难堪的很,好像从来不曾休息好一般。她轻轻拍了下脸颊,用手微微扯起嘴角,唇角勾勒出一抹弯弯弧度,却不美丽,她不由自主的叹息了声。

    苏暮卿侧头扫了眼屋子,向着外头唤道:“紫儿,紫儿。”

    无人相应,只不过朱儿快步地掀帘进来,开口询问道:“小姐,有何吩咐?紫儿尚未回来。”

    闻言,苏暮卿柳眉倏然蹙起,好像的确是从她跑回来时,都不见得紫儿在身边候着,确切地说在解永浩三人到湘竹苑的时候,她都不曾见到紫儿返回。

    朱儿低声道:“小姐,可是找紫儿有事儿?奴婢这就去找她。”

    苏暮卿锁着双眉微摇头,只询问道:“可是晓得她去哪儿了?”

    朱儿眸中掠过惊讶:“紫儿唤了解侍卫与吴侍卫后,便是出了院子。奴婢以为她去找小姐了。”

    苏暮卿双唇紧抿,目光幽幽地望着朱儿半响,方道:“你且先去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去一趟清心居,看下紫儿可是在那里。倘若没有找到,便去找李妈妈,看她可是在那儿,不过不要让人发现你是去那儿找人。”

    朱儿恭敬的应声:“是,奴婢明白。”

    苏暮卿轻颔首,摆手示意她出去,皱着眉头不曾舒展开。照时间来看,紫儿也该回来了,而且解永浩等人也该是回到落松院,可眼下一点踪迹都没有,莫不是湘竹苑出了意外?她私以为苏连栋不敢当着皇上那儿来的人做多余的事儿。

    这厢念头才起,便是闻得吴远清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朱儿姑娘,可是要去哪儿?郡主可回来了?”

    朱儿柔和的回应:“奴婢应小姐要求,前去清心居。小姐正在屋里头歇着。”

    苏暮卿站起身子,将湿漉漉的发丝随意绾起,便是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目光幽幽地望着解永浩二人。

    解永浩二人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快步上前,恭敬道:“郡主,一切皆是妥当。”

    苏暮卿平静地开口道:“那酒瓮呢?可是放到了什么地方?”

    “旧院。”

    苏暮卿眸中掠过诧异,又道:“那丫头和李妈妈呢?可还瞧见了紫儿?”

    解永浩如实回道:“那二人各自回了院子。只是,紫儿姑娘自是落松院分开后就不曾见到,莫不是紫儿姑娘不在?”

    苏暮卿轻颔首,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且下去休息便是,替我向李护卫道声谢谢。”言毕,她便返身进了屋子。

    此时,蔷薇居里,苏晚卿瞧着菲儿一身脏衣进来,心情本就抑郁的她,紧紧蹙起眉头,冷喝道:“你个死丫头去哪儿了?大清早的不见人影。路妈妈也真是的,是不是年纪大了不晓得调教你们几个丫头了。”

    菲儿浑身一颤,路妈妈,路妈妈……此刻于她来说,路妈妈三个字就像是个催命符,让她止不住的惶恐不安,两腿一抖,不由得跪倒在地上。

    苏晚卿眉头大皱:“你这是作甚,是来嘲笑我吗?生得两条好腿都站不稳?”

    菲儿努力地压制着心头的恐慌,不能让人瞧出点异样,要不然生不如死的就要到她了。她抿了抿唇道,扯了个慌:“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小心在外头摔了一跤,压坏了一小簇蔷薇花丛,还望小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