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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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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小区的666栋小高层公寓的甲单元,大户小户一起算上,统共住有三十五户人家,居住着一百多人,其中一小部分是来首都飘着的各方租客。一楼的王大妈退休在家,是单元里的热心人,在房价上涨前东拼西凑的一口气买了三间套房,除了给自己与老伴的一套,儿子媳妇的一套外,另外一套琢磨着做租房生意用来安度晚年。

    王大妈违规装修,将一楼到三楼的三间套房楼上楼下全部打通。她年纪大,又喜欢经常出去溜达,不愿老是爬楼,自然是住在一楼。儿子与媳妇、孙女三口人住在她楼上,方便照顾。而三楼的租客,是一名叫秦夏儿,看上去还是高中生的漂亮女孩,与一名清秀的脸蛋上却有条细细疤痕的干练女子,似乎是那女孩的贴身助理。

    子女就在身边,养老吃穿不愁,没事出去与街坊跳跳舞,叨唠叨唠家常,虽然没多少钱,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悠闲美满。哪怕是听说些风言风语的传闻,王大妈也相信国家可以解决一切难题。

    “这么大的国家,什么苦日子都经历过来了,我见得多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大大咧咧的王大妈向来是这个“关键要自信”的态度,倒是她老伴有点儿悲观主义,让他的子女开始在家中囤积水食与物资。

    但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从一楼搬到高层上去。

    直到昨夜子时陡然倾盆而落的暴雨,毫不停歇的持续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这大半日里王大妈愁眉苦脸的,她存放在地下自行车库里的物什,恐怕都得泡汤了。更让她心里揪着的问题是:居住在车库里的一窝流浪猫。她往常会去带些剩饭剩菜喂一喂那些流浪猫,结果时间一长附近的流浪猫都知道了这儿有位特好心的老婆婆,倒是有点儿成群结队了。

    小区的排水系统不太好,这车库下面的猫窝,只怕不用多久就得被水给冲了。

    想到这儿,心善的王大妈按捺不住,取了雨衣和套鞋就想出去看看。她的老伴拦不住她这风火脾性,只能上楼喊儿子一起出去有个照应。两人穿着套鞋与塑料雨衣,再加上一顶折叠伞,走下半截楼梯,打开出口的公共防盗铁门。外面气温很低,风雨又大,哪怕是穿着雨衣打着伞,偶尔溅射到脸上手上的些许水珠子,仍然透着一股刺骨透心的寒意,两人难以抑制的一阵哆嗦,一起淌着水走进了地下车库。

    “咪咪,咪咪?我给你们带吃的来啦。”王大妈在前面走着,轻呼着老一辈人用来喊猫儿最常用的昵称。不过已经浸水的地下车库,只有回声在相应她的呼唤。

    “妈,别多管闲事了!几只野猫罢了,它们在外面生存这么久,自然有它们的办法。”王大妈的儿子不耐烦地说,“把猫食扔这咱们就回去吧,外面怪冷的。况且新闻上不是说最好不要外出么?听说有传染病什么来着,你精神头再好,身体也不行了,万一受了风寒,才叫好心没好报!”

    老婆婆叹了口气,走到一个放着木箱的地方,将塑料袋里自制的猫食摆了上去,敞开袋口。这些野猫很聪明,一定可以找到它们想要的食物。

    忽然间,王大妈听见身后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溅起水花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走得好好的就滑跟头了?我老太婆六十好几了腿脚都比你灵便!”强势的她习惯的像过去一样随口教训儿子,转过身来。

    第一时间在她眼前呈现的,是倒在地上抽搐的儿子,与犹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在后方出现的流浪猫。

    那是一只大黑猫,但大得有点儿过分,简直像是一头小花豹。它的皮毛左一块右一块的凋零,露出下方暗红色泽、血管异常膨胀的发达肌肉。它强劲又锐利的上下颌,轻而易举的就将猎食目标的咽喉咬断,泉涌的鲜血与地上的脏污雨水融合,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泊。

    这头不应该出现在现代城市的嗜血怪兽。叼着成年男子的颈子,发劲撕扯,相对小巧的身躯却爆发出了堪比东北虎的蛮力,整颗头颅带着大半截脊椎,硬生生的被拔了下来,脊椎液混杂在鲜血里,挥洒向四面八方。

    将碎肉与骨骼嘎吱嘎吱的嚼碎,吞入腹部中的脱毛大黑猫,那双沸腾着从每个细胞、每个神经元不断涌出的原始力量的碧绿双眼,转向了不远处的老婆婆。

    浑身僵硬的王大妈的嘴巴一张一合,窒息感让她无法言语,眼前异常的景象冲垮了她的理智。最后所有情感统统汇聚成了一声凄惨的尖叫,她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然后手忙脚乱的在水中爬了起来,拼命向远离这头黑猫的反方向跑去。

    反胃的呕吐感,失去亲人的悲伤泪水,令她一边跑一边吐一边哭泣。这是人类作为生物圈的一员,却遗忘很久的那种生物最原本的恐惧——被当成食物的恐惧。她跑到了车库顶头,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

    阳光死角的车库角落,有几只被扯碎的流浪猫残骸,它们的身躯与内脏大部分消失了,只剩下薄薄的毛皮与断掉的手脚与头颅。王大妈呜咽着,思维混乱的她费了点功夫才明白到这些正是她曾经喂养的那些流浪猫。

    而身后那一头,也是她认识的。那是一头年轻又有力的遭遗弃黑猫,好像还有点儿纯种血统,非常凶猛,甚至能看见它自己捕捉鸟雀与老鼠来开荤,而不是像其他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一样可怜兮兮的翻垃圾箱或等人施舍。

    啊,我以前还叫它“绿光猫”来着。因为它的大眼睛像绿宝石一样,又绿又亮,特别漂亮。

    接着,她的脖子一歪,最后听见的声音,是她的颈骨被咬断的脆响。

    饱食之后,变异的黑猫“绿光猫”昂起头,它的意识仍然混沌一片,只是饥渴感与在饮了雨水后的嗜血感,总算被满足了一部分,稍渐消退。

    这些来源于遥远太平洋深处,从行星级寄星妖“混沌喷涌者-泽鲁什布布”体内满是异质分泌物的甬道加工过的海水,兜转了大半个地球,在穹苍上被蒸汽化、与自然循环中的其他水蒸气混合、反复稀释,表面上来看与平日里普通雨水几乎毫无区别。

    但要让直接接触的地球生物开始突变,这点分量已经完全足够。

    绿光猫看向那些被它撕扯成碎片的流浪猫群,十几个小时前的夜里喝了雨水的自然不止它一个,但它是一直是猫群中最强壮的,也是最快展开进攻的一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它浑浑噩噩的,那些水,那些藏着不明物的雨水……进入了它的体循环系统,刺激它的神经与分泌系统,让它的细胞与神经渴望变化。它本能的开始掠食,将其作为填补这份变化的能源。

    几只猫已经让它的躯体成长到了现在的地步,而两名成年人类的肉块与鲜血,远远超过了它的胃部体积,它很烦恼,所以它一边在进食,体内遭到雨水侵蚀后疯长的异常细胞开始蠕动,分裂,成长,它的内脏,骨骼都开始迅速的生长,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它的胃部就会变得更大更柔韧,更有消化力,足够让它吞入更多分量的血肉。

    随着吞入大块大块的血肉,迅速消化,绿光猫的躯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甚至人类的dna随着进食也与它的细胞开始融合。当绿光猫离开地下车库,它本来半脱的漆黑毛皮已经重新长好,体积也近乎一头年轻的猎豹。

    但它的外形却与猫科动物有点区别,它的前肢更加发达,短短爪子开始分叉,变得更长。原本漆黑的毛皮间,在重新生长后出现了一些银灰色的图案,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力与美的交织感。而它的双耳后方的隐蔽处,生长出了一些半几丁质的肉芽。

    这是一头最典型的“核心变异体”,寄星妖恩赐的眷族。它被这颗行星新上任的盖亚选中了。即没有无法承受这恩赐失去理智,变成失败的暴走劣种,也没有在获得了恩赐后变得更强壮却仍然愚笨的奉献种。它有机会攀登这颗星球猫科动物过去从未攀登过,被灵长类智人种牢牢占据的物种巅峰。

    就像最初的智人种一样。

    成功融合了异星本质的新生掠夺者欢快地奔跑在雨水中,绿光猫原本极单纯的思维里甚至开始出现了“我”、“喜悦”、“发生了什么”、“它们呢”、“还有没有和我一样的”这样的逻辑链,更越发的清晰。

    奔跑在大街上的它,看见了风雨的高空中,有一些乌鸦在盘旋。当绿光猫抬头看向它时,乌鸦们也低头看向它。似乎评估了一下对方的实力,才选择展翅飞走。它们也一样?绿光猫突然有了这个模糊的意识。

    它甚至朦胧的感觉到一种使命,它应该更强,有一种**在推动它,只有更强,超过其他物种,才会让某个最伟大、眷顾着它、让它获得这一切的的至高存在满意。

    猎物很多,不用急。它这样告诉自己。

    傍晚,下了一夜又一日的暴雨渐停。秦夏儿听见了楼下的哭喊与尖利的咒骂,似乎是某个泼辣女人在埋怨老早就报警了为什么警察还没来。楼下的房东王大妈平时为人热情,爱照顾人,她印象一直挺好,夏儿班长想了想,还是选择下楼去看望下。

    楼下的大门敞开,已经有好几家邻居上门了,秦夏儿走了过去,发现王家的儿媳妇刘桂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哭诉,“这遭了什么孽啊,老太婆多管闲事爱照顾猫,非要我家那个一起喊去!两个人在车库里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我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这燕京城里怎么会出这种事!打电话报警,这鬼警察到现在还没来!”

    “王大叔呢?”一个邻居问起了王大妈的老伴。

    “是老头子等得急了先出去找的,雨具都没带,他本来就身子骨不好,回来了哭得和什么一样,现在躺在房间里喘大气呢,薇薇在照顾他。”刘桂芬又开始抽泣道:“这日子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刘桂芬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情绪激动的,还是生病了。

    邻居们都纷纷安慰刘桂芬,秦夏儿也上去说了几句好话。她脑袋晕乎乎的,还没有缓过劲来。被啃得七零八落是什么意思?那个热情的王大妈?女孩有点难以想象这种画面。

    王大妈的孙女王薇薇是个活泼开朗的初中小女生,平时见到她都甜甜的喊她一声夏儿姐姐。想到这儿,秦夏儿心里挺为了女孩难过的。

    正在此刻,里屋传来了一声满溢着惊恐的呼喊声,然后是物什摔倒的撞击声。在房间内的邻居们面面相窥,倒是哭死哭活的刘桂芬反应最快,加了弹簧似的蹦起来,跑到主卧室用力地推开房门。

    秦夏儿也连忙跟过去看。首先推开了房门的刘桂芬先双眼圆睁的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一边发出超高分贝的尖叫,一边挥舞着双手像母老虎似的扑了进去,“老头子你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房间内,王老伯扑在已经被拗断脖子的亲孙女的身上,双手撕开了她的衣服,用松动的牙齿撕扯着女孩娇嫩的胸脯,被鲜血染红的脂肪沾满了他的面庞。身为老派知识份子的王老伯,原本干瘦的身躯此刻却好像打了给马匹用的强力兴奋剂似的,浑身肌腱抽搐,眼眶充血,喉头发出急促的“嗬嗬”声,完全失去了理智。

    当儿媳妇奋不顾身的朝他扑来,王老伯抬手一挥,有点儿圆润肥胖的东北妇女刘桂芳,却被这名体弱的干瘦老头子一巴掌抽得离地飞起,昏头昏脑的“咚!”地一声撞到了墙壁上。不过王老伯的手臂也咔嚓一声响,手腕直接粉碎性骨折。

    王老伯对骨折毫不在意,他满溢着疯狂的充血双眼,朝包括秦夏儿在内的诸位邻居与房客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