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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走马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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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被戚美凤从窗外轻轻唤醒。他揉了揉肿得像金鱼一般的肉眼泡,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呵欠问道:“美凤,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殿下,现在已近午时。”戚美凤恭谨地答道。

    “什么?”朱由检慌得一骨碌爬起来,“都快到中午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

    戚美凤微微一笑道:“末将听殿下睡得十分深沉,不敢惊扰。殿下可收拾好了?”

    朱由检老脸一红,忙将昨夜“排毒”用过的草纸藏到床下,又匆匆穿上衣服,尴尬地道:“好了,好了!”

    戚美凤双颊桃红地推门进来,躬身施礼道:“殿下,督师大人求见,正在前堂等候呢!”

    朱由检不知道孙承宗找自己有何事,赶紧向外就走。一出院子,见几百名戚家军早就整装待发,更觉惭愧,忙问戚美凤道:“大伙儿早都起来了?吃过早饭没有?”

    戚美凤笑道:“我戚家军治军严格,不论寒暑,辰时二刻必须起床。大家早已用过早饭,督师大人安排得很妥当,一下拨付了半个月的粮草,还有肉吃呢!”

    “昨夜有什么动静没有?”朱由检还惦记着那个神秘的身影,以及那张写着“一路小心”的字条。

    戚美凤皱了皱眉道:“昨夜末将除了在督师行署内警戒,又在行署外加派了六个暗哨和一队移动哨。可是这一夜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朱由检听了心中稍定,可又总觉得那个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感觉不像是在提醒自己,倒像是不怀好意。

    二人说着来到前堂,见孙承宗正坐在椅子上以手拄腮,打起了瞌睡,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朱由检忙上前笑道:“有劳督师大人久等!”

    孙承宗打了个激灵,赶忙起身道:“殿下来了!老夫有失仪容,还望殿下恕罪!”

    朱由检见他精神略显委顿,双眼熬得通红,眼中布满血丝,嗓音也十分暗哑,惊讶地问道:“督师大人,昨夜您没有休息好么?”

    “老夫哪还有心情休息!”孙承宗苦笑着道,“昨夜殿下与管公公吵了一架,管公公气不过,连夜赶奔蓟州去了,给老夫留下个烂摊子!”

    二人落座详谈,朱由检这才知道:昨夜自己走后,管宁对孙承宗和稀泥的做法十分不满,大吵大闹了半个多时辰,非要惩治前军的左光先等人不可。

    孙承宗见他一味胡搅蛮缠,也渐渐不耐烦起来,最后愤然作色道:“阵前换将,向来是军中大忌!左光先乃是一员骁将,选他做前军主将,也是老夫的主意。就算他细节处有些不谨,那也是为了让前军将士能尽快得到休整,这正是为大将者第一要务!老夫不同意现在处罚左光先,若监军大人非要处罚,就连老夫也一并罚了吧!”

    管宁登时目瞪口呆。想那孙承宗身为帝师,深受皇帝信任,就连魏忠贤本人都惧他三分。他一个魏忠贤的狗腿子,哪有底气和孙承宗叫板?

    见管宁被自己震住,孙承宗又苦口婆心地道:“管公公,如今大敌当前,咱们为人臣的,当为君父分忧,同仇敌忾,劲往一处使。若到了前线,左光先不肯奋力杀敌,不用管公公发话,老夫第一个就饶不了他!管公公还当以大局为重,督促全军,尽快赶到山海关为是。”

    管宁见孙承宗给自己个台阶,知道再闹也闹不出什么结果,只得答应不再与左光先计较。可他又嫌朱由检不把他这个总监军放在眼里,还假意要返回京师,撂挑子不干了。

    管宁是敕封监军,名义上也代表着皇帝,他要走了那还了得?孙承宗只好又是一阵苦劝,管宁这才勉强妥协,条件是这一路上他不再见朱由检,省得又让他揪脖领子。

    孙承宗为顾全大局,只得点头同意。二人商议的结果,管宁率左军、右军先赴蓟州,孙承宗统领前军、中军和后军随后进发。至于朱由检,就还让他在后面慢慢晃悠吧,反正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管宁天不明已率先头部队出发,此时都快到蓟州了。

    朱由检一想自己反正也确实是个摆设,军务如何安排,自己是插不上嘴的,也只得点头称善,心想至少用不着和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置气了。

    孙承宗又道:“殿下,前方军情紧急,老夫本想顺路视察蓟州一带防务,如今是没有时间了。咱们一路同行到蓟州之后,老夫带大军走玉田、丰润、滦州、永平的南线,请殿下走遵化、迁安的北线,代老夫视察这两处,您看如何?”

    朱由检心想自己单走一路,少了这老头子的约束,还能自由一些。又有戚美凤和她的戚家军相伴,倒也不怕寂寞,当即满口应允。

    此时大军已经补充完粮草辎重,也该启程了。这次朱由检却不愿再乘车仗,而是骑马和孙承宗并辔而行,一起出了通州城,望蓟州进发。

    蓟州距通州二百余里,比京师到通州可远多了。诸路军马又携带了不少粮草和辎重,行军速度一下子慢了不少。偏偏天公不作美,刚出通州城不远,天空又飘起雪花。

    孙承宗掐算着日子,心中暗暗焦急,生怕自己还没赶到山海关,后金军队就先将关口攻破了。

    但他看到护卫朱由检的这五百名戚家军,虽然也以步兵为主,且携带的辎重更多,走起路来却是雄赳赳气昂昂,与其他明军那种叫苦连天、能拖就拖的态度截然不同。

    孙承宗不禁赞道:“不愧是我朝名将戚继光带出来的队伍!若我大明的将士均能如此,何愁建虏不灭!戚千户治军严谨,颇有先祖风范!”

    戚美凤听见孙承宗夸赞,忙谦虚地道:“督师大人谬赞了。先曾祖清剿倭寇,斩首十余万级;后出镇蓟门,使得蒙古人再不敢觊觎中原。末将何德何能,迄今寸功未立,岂敢与先曾祖相提并论?”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戚千户不必过谦!眼下九边不宁,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有的是功劳等着你去立!”孙承宗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戚千户麾下兵马士气如此高昂,可有什么秘诀么?”

    戚美凤恭谨地答道:“军中士气,一靠粮草充足,军械齐备,军饷准时足额发放,如此将士方能无后顾之忧;二靠实战锤炼,胜绩越多,士兵越自信,上阵之时也就越加勇猛。而这第三点,末将以为最为要紧,就是平时反复向士兵言讲,让他们明白自己是为何而战!”

    朱由检听得认真,见戚家军居然懂得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也不禁暗暗称奇。

    孙承宗也眼前一亮,高声问道:“戚家军的将士们,你们是为何而战?”

    五百名戚家军的士卒齐声吼道:“同心协力,救国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说得好!”孙承宗激动地在马上一拍大腿,“老夫等着看你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戚千户,戚家军行军之时,可有些军歌以壮声势?”

    “将士们!唱个《满江红》,让督师大人听一听!”戚美凤自豪地道。

    五百名士卒得令,在夹杂着大片雪花的寒风中,一边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行进,一边唱起了岳飞的千古名作:“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雄浑的歌声久久在雪原中飘荡,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一曲唱罢,孙承宗抚掌大笑道:“唱得好!殿下,岳少保这阙《满江红》,您可曾读过?”

    朱由检本来也沉浸在这悲壮的气氛中,闻听此言却老大不高兴。敢情孙承宗还是觉得自己不学无术。在前世,只要是中国人,就连小学生都会背这首词,这老孙头也太把人看扁啦!

    他胸中来气,故意笑道:“督师大人,这首《满江红》好是好,只是如今正值隆冬,哪里来的潇潇细雨?我这里还有一首词,倒与眼前的景致更为契合,督师大人想不想听?”

    孙承宗倒真没想到,这信王朱由检平时言语粗鄙,居然还喜欢附庸风雅,当即忍着笑道:“老夫洗耳恭听!”

    朱由检微微一笑,即于马上吟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时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货将老人家的《沁园春?雪》吟诵完毕,得意洋洋地看着孙承宗。

    哪知孙承宗在马上呆了半晌,突然“扑通”一声,翻身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