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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风骨铮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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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凡事不可做绝,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么?”老汉初露峥嵘,这话可不中听,天狗怒不可遏,当下咬牙切齿挥剑攻上:“少废话!吃你二爷一剑!”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天狗仗剑猛攻,招招毒辣不留情;老汉凝神注目,连连趋避有余力;一个剑快如风,式式惊险;一方好整以暇,险而不惊。老汉老汉,果然深藏不露,徒手对敌,却也不落下风!

    天狗天狗,利器在手挥舞不休,怎又气喘吁吁见了汗,莫非也是一个外面光光驴粪球?天狗所倚仗的,不过招式轻巧剑利人快,但他快人更快,攻了半天衣角也沾不到人家一片,招式再巧有何用?锋刃再利又有何用?猱身,游斗,关海山左闪右晃,只绕着天狗一圈圈打转,却也形如逗狗!老汉轻轻松松未出一招儿,天狗却已呼哧带喘眼见吃不消!天狗情知不妙,却是欲罢不能,关老汉觅个空当——

    “承让。”关老汉点到为止,只于他左肩轻轻一拍。

    “好个老狗!”天狗羞恼之下又怎肯罢休,当下挥剑呼喝一声挥剑猛攻!武学之道最忌心浮气燥,况且天狗着实技不如人,再一时横劈竖砍边打边骂已若无赖撒泼,剑招已是全无章法破绽百出。那厢一二三四仍自没完没了地呐喊助威:“霸王剑,霸王剑,二爷神威,天下无敌!”中气不足,欲振乏力,天狗自是气急败坏,几奴也是没精打采。

    “扑”一声轻响,右肩又中一记!天狗面色灰败,终于罢手,只低着头呼呼喘气!

    轰然一声震天彩,众人喜笑尽开怀!

    天狗忽抬头,也是不说话,小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四下——

    惊慌,惊竦,一时又无声。

    惶然,骇然,生怕惹是非!

    没奈何,就如同给一只饥饿的狼盯上,面对一双绿油油阴森森的眼睛——

    “承让,承让,关某侥幸……”天狗肩膀一耸又将暴起,一剑含恨电射而出!

    “啊——”

    “卑鄙!”

    “哎哟哟!”

    众人失声惊叫,一时人人情急!莫担心,莫担心,老汉既有准备,偷袭只是小把戏而已。你看关猛不慌,你看关灵不乱,你看灵秀面色从容,只有无禅和尚跟着大喊大叫连连跳脚儿!关老汉本是一足虚立,便就顺势侧身闪过一剑,左足勾起一记“蝎子摆尾”,砰一声踢在天狗后臀!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天狗踉踉跄跄扑倒在地,当下跌了个饿狗抢食!几奴见状大惊失色,忙不跑过去扶起:“好一招儿苍鹰扑兔,跌得漂亮!二爷二爷,轻功无敌!”

    马屁两双,当世无敌。

    看你还凶?看你还横?看你还汪汪狂吠胡乱咬人?众人大声哄笑,再也没了顾忌,痛打落水狗,大伙儿不客气!关老汉笑道:“小子,玩儿阴的,你还嫩了点儿!”天狗这一跤跌得狠了,一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半晌,忽又平静下来,一吡牙,竟是乐了:“哈哈老头儿,你可晓得,我是谁人?”说来平平淡淡,满是威胁之意。关老汉却也不惧,一笑指道:“你可晓得,他,又是什么人?”

    “死秃驴,一般可恶!“天狗瞥过一眼,冷笑转身:“有种等着,一二三四,走!”

    来时耀武扬威,走时犹自死不低头,天狗虽然是个败类,但这份儿悍不畏死紧咬不放的精神却也值得称道。当然这也是天姓,不撞南墙死不回头的也不止天狗。泼刺刺蹄声又起,一人策马疾弛而去;呼拉拉脚步纷乱,四人撒丫子狂奔而走;扬起几许尘霾,留下几处嗤笑,又有几分叹息,化作无数忧虑——

    “不好!不好!他这一去,你几人怕是——”

    “快走快走,不然大祸临头!”

    “听我一句,天罡门人多势众,你几人还是——”

    “快走!快走!”

    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说个不休。关老汉抱拳而立,朗声开口:“多谢诸位挂怀,好意老汉心领,心领,老汉就在这里,老汉哪里也不去。”有样学样,只因和尚。和尚不走,老汉不走,任他谁来也是无忧!关老汉自有计较,当下婉拒众人一片赤诚心意,说一句大伙儿接着看病,又去察看大猛子胸口伤势,意思就是你们该干嘛干嘛,他来任他来,老汉不怕他——

    哟,这老头儿够硬气啊!莫非仗着身怀武功,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天罡门在来州颇有声望,怎可这般漠然置之?奇哉怪哉!说也奇怪,那几人一般无二,似乎谁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大和尚坐在那里看着小和尚笑,小和尚愣愣瞅着大块儿头身上的伤,大块儿头浑若无事嘿嘿傻笑看着那老汉,那老汉看完伤口又笑着向小姑娘点头,小姑娘,小姑娘,你又往哪儿瞅?

    是了,是了,说话要圆满,结尾对开头——

    好戏没完,谁个心安?

    只待来人,翘首以盼!

    等待总是无比漫长,风起只在须臾之间。

    轰隆隆一阵疾密蹄声遥遥起落,眨眼间数十骑挟土扬尘忽忽弛来!

    当先一人手擎一面黑色旌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舞动,其上三个暗金大字忽落忽起——

    天罡门。

    众骑将近,掌旗之人扬声喝道:“天罡行事,闲人回避——”语声落处,众人轰然后退,杂乱脚步声中霎时扯开一大片空地:“是他!是他!就是他!”一人旋即赶到,恨声指道:“这姓关的老不死无缘无故打了孩儿,又口口声声辱骂爹爹,可恨,可恨之极!”果然还是天狗,上来反咬一口!众人纷纷摇头,面生不屑之色。又一人策马缓缓上前,沉声说道:“你且退后,爹爹自有主张。”

    天狗一跃下马,扯过缰绳,忽又转头狞笑道:“老头儿,赶紧跪下求饶!哈哈,二爷大人有大量,也好放你一条活路!”哗然声中众骑者纷纷下马,肃然默立。四下一时寂静,再看几十人马已然分布八方,间次井然,隐隐将几人围在当中。正是来者不善,可叹善者不来:“老夫杨天罡,不知阁下何以欺我孩儿,又辱没我门声誉?”

    打了儿子,老子出来了。

    说也奇怪,那天狗生得丑陋猥琐,这老夫却是体面非凡。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精神矍铄,五六十岁年纪,五官端正红光满面,一袭紫袍长剑佩腰。中气充沛声音浑厚,当知正是老骥伏枥。关老汉不敢怠慢,上前几步抱拳施礼:“在下关海山,我几人初来贵地不知礼数,却是得罪了令……”

    “住口!”杨天罡断喝一声,怒目而视:“不必啰嗦,快快答来!”关老汉连连点头,彬彬有礼:“老英雄,适才情势所迫,我等实属无奈——”一二三,三二一,事情的真相原本是这样地。关老汉本就老江湖一个,又是靠着嘴皮子吃饭的人物儿,自是口舌便给,片刻已将事由纷争说了个一清二楚。

    杨门主沉吟,天狗扬声大叫道:“老爹,别听这人胡扯!孩儿一片孝心,谁知道,哈哈!一二三四,你们来说!”一二三四,四三二一,事情的真相本来是这样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众人自有道理,却又不好说理。孰是孰非?真相为何?若非耳闻目睹,却也难以分辨。说有主张,自有主张:“知子莫若父,我儿顽劣,老夫也是心知肚明,此事须怪不得诸位。”

    呵!竟是虎父犬子!不想儿子蛮不讲理如此不济,老父却是通晓事理深明大义!关老汉闻言大喜,两手抱拳正待开口,老英雄又道:“话是如此,但你终究是欺我家人损我门威,也罢,你几人跪下磕头谢罪,此事老夫便不再计较。”磕头?谢罪?你道你是谁?老汉一怔,默然片刻,诚恳道:“老哥,兄弟劝你一句,身正而心正,心正人自敬,门威不是这般立的。”杨天罡打个哈哈,仰天大笑:“老夫一门之主,还用你来教训?甚么老哥?你又是谁?哈哈哈!不过一个无名小辈!”

    老汉抬头,老汉恍然——

    是啊,是啊,他,可是一直都没有下马!

    杨门主居高临下,神情复作傲然:“如何?”如何?不如何!动不动就让人跪下要人磕头,你当你是谁?天王老子么!老汉话也懒得和他讲了,老汉转过身去抬脚就走,老汉心道你看我是无名小辈,在我眼里你也是个无名小卒!一尊真佛就在眼前,却也轮不到你狗眼看人低!由他高高在上,生生冷落一旁!老汉真个硬气,老汉笑看和尚——

    灵秀报之一笑,和尚还是和尚。

    “可恼也!吃我一掌!”说话就是一掌,呼地劈向那挺得直直的一道——

    脊梁!;